第九章

月光穿过方形孔洞，在森森白骨上切割出锐利的几何光影。沈知意跪在骸骨堆里，指尖刚触到那具编号"贰拾柒"的骷髅，腕间血纹突然像烧红的铁丝般收紧。

"啊！"她猛地蜷缩身体，左手死死掐住右腕。暗红纹路在皮下疯狂扭动，与三丈外萧景珩心口蔓延的脉络同步抽搐。他仰躺在血泊，七窍渗出的珠在半空凝结成冰晶。

柳如烟绫"唰"地缠住沈知意手腕，"别对抗血纹！"她衣领大开，锁骨下焦黑的烙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骨牙齿有毒，用这个——"发簪划破她自己掌心，血滴在簪尖凝成一颗浑圆的红珠。

头顶碎石滚落的声响。那双垂在孔洞边缘的绣鞋晃了晃，鞋尖金线绣着的符咒亮起幽光。

"快！"柳烟将发簪塞进沈知意手里，"碧血晶会触发记忆回溯，别沉溺其中！"她的声音被突然炸裂的砖石声吞没。孔洞上方簌簌落下更多碎骨，有具骷髅头骨正巧砸编号"贰拾柒"的骸骨上，下颌"咔"地合拢。

沈知意扑过去时已经晚了。骸骨森白的牙齿咬穿她虎，碧晶石沾着血滑入喉骨深处。剧痛中眼前炸开刺目的白光，鼻腔突然涌进浓重的药香——

永昌十六年冬至的暖阁，十二岁的萧景珩将一碗汤药倒入袖中暗囊。鎏金香炉在他脚边吐出袅袅青烟，遮住了窗外太庙方向传来的诵经声。年幼的沈知被捆在雕花榻上，腕间银针连着导管，殷红的血正源源不断流入玉盏。

"殿下！"年长的宫女按住萧景珩的手，"家姑娘的血是药引，若用您的血替代......"

"闭嘴。"小少年声音比檐下冰棱还冷。他解开腰间玉佩掷向香炉，"砰"的一声响后，宫女眼神突然涣散。当那截苍白的手腕沈知意接上银针时，导管里流动的液体渐渐变成诡异的碧色。

幻象突然。成年萧景珩的咳嗽声穿透记忆层叠而来，沈知意惊觉自己正跪在药人冢里，右手还插在骸骨口中。碧血晶卡在指缝间发烫，表面浮现出与青铜匣内相同的胎儿轮廓。

"共生契约在加速烙印侵蚀！"柳如烟的红绫绞住头顶突然坠落的绣鞋。鞋面裂开的瞬间，一张黄符飘落，用血画着与萧景珩心口血纹一模一样的图案。

沈知意拔出鲜血淋漓的手，石接触伤口的，更多记忆碎片喷涌而出——先帝寝宫里燃烧册、柳如烟在冷宫墙角刻下的逆转咒文、徐嬷嬷往茶汤里滴入的碧露......最后在萧景珩二十岁生辰那夜，他站在东宫书房，将废后诏书一寸寸撕碎吞入腹中"上面有二十六道控制符！"柳如烟拽开萧景珩的衣襟。他心口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金色咒文，正与飘落的黄符产生共鸣。"追兵都是被操控的药，我们得......"

骸骨堆突然塌陷。编号"贰拾柒"的骷髅直立起来，指骨抓住柳烟脚踝。她锁骨下的烙印已经到颈动脉，发黑的皮肤下透出与碧血晶相同的光晕。

沈知意握紧晶石冲向萧景珩。纹在他们织成网，每靠近一步，晶石里的胎儿轮廓就清晰一分。当她把晶石按在他心口时，两人皮肤下的纹路突然同时亮起——

药人四壁的青铜药炉齐齐爆裂碎铜片中飞出二十六道金光，在空中组成与黄符相同的咒轮。柳如烟绫寸寸断裂，她咳着血扑到沈知意背上，"晶石能逆转契约！把你们的血......"

孔洞上方突然垂下数十麻绳。每根绳端都系着双色绣，鞋面上线绣的符咒连一片刺目的光网最近的那只鞋底沾着新鲜的血迹，在月光下呈现出与沈知意幼时中衣相同的浅青色。

萧景珩的手指扣住沈知意手腕。他瞳孔已经碧血晶相同的颜色，喉结滚动着挤出气音："......冬至......祭品......"鲜血从他缝里渗出，在沈知意皮肤上画出一道歪斜的符咒。

如烟突然撕开右臂衣袖。本该是血肉的地方布满碧色晶体，像冰层下封冻河流。"走！"她将整条手臂按在咒轮中心，晶体炸裂的瞬间，药人冢侧墙壁轰然洞开。

沈知意拖着萧景珩冲进暗道时，最后看见柳如烟被二十六道金光贯穿身体。她的红绫碎片在空中燃烧，像极了永昌十六年冬至夜，太庙上空突然绽放的烟火。

暗黑暗吞没了三人碧血晶在沈知意掌心跳动，晶胎儿轮廓的胸口处，渐渐浮现出与景珩心口一模一样的金色咒文。远处传来流水声，水面漂浮着与柳如烟臂膀相同的碧色晶体。

[未完待续]暗河的水流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形成诡异的回声，沈知意拖着萧景珩的手腕在湿滑的岩壁上擦出血痕。血晶在她掌心突跳动，像颗活物心脏。

"再坚持半刻钟。"她咬破舌尖保持清醒，血腥味混着萧景珩衣襟上的冰碴气息，"前面有——"

石壁突然渗出碧色黏液。萧景珩毫无预兆地翻身将她压在地上，三支淬毒的银簪擦着他后颈钉入岩缝。黑暗中响起细密的"咔咔"声，二十六个青铜小人从洞顶裂缝爬出，每个眉心都着与绣鞋符相同的金片。

沈知摸到景珩后背黏腻的冷汗。他瞳孔里的碧色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血丝织网，"柳烟的红绫......"嘶哑的气音喷在她耳畔，"烧掉那些东西......"

碧血晶突然得握不住。碎片再次翻涌——十二岁的萧景珩跪在太医院库房，将红绫浸入盛满碧露的药瓮。现实与幻境重叠的刹那，沈知意扯下发住晶石，沾血的丝帛遇火即燃。

青铜小人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最前面那个突然炸，飞溅的铜片萧景珩脸颊划出伤口时沈知意看清他皮肤下流动的金色咒文与铜人如出一辙。

"别看。"萧景珩的手掌覆她眼睛，掌心纹路与碧血晶里的胎儿轮廓完美重合。更多铜人爆裂的间隙远处传来重物落水声，漂浮的碧色晶体突然全部转向同一个方向。

知意掰开他手指的瞬间，暗河转弯处亮二十六盏青灯。每盏灯芯都立着个巴掌大的纸人，纸裙摆上用血写着"祭"字。灯光照出河底堆积的骸，所有头盖骨都被凿出相同的方形孔洞。

萧景珩的膝盖重重砸在浅滩碎石上。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那里浮现出与青灯排列完全图案，"冬至子时......"咳出的血沫里混着冰晶，"他们要用碧血晶完成最后的......"

纸人突然同时抬头。沈知意扑过去时，最近那盏灯爆出刺目白光。碧血晶自动浮到半空，晶体内胎儿轮廓的胸口处，金色咒文正疯狂复制。

暗河尽头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二十六盏青灯组成的图案中央，缓缓升起一具青铜棺椁。棺盖缝隙里渗出的碧色液体，与当年萧景珩倒在药瓮里的露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