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顿·坎贝尔站在希思罗机场的出口,伦敦阴冷的空气灌进他的衣领。他身后,威廉正兴奋地东张西望,黛米举着手机拍摄一切带有"英国特色"的东西——红色电话亭、黑色出租车、连排队都排得一丝不苟的人群。帕缇夏则安静地站在一旁,黑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
"所以,"威廉撞了撞诺顿的肩膀,"你家派车来接我们?还是说我们要坐那种超贵的黑色老爷车?"
诺顿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我父亲派了司机。"
一辆低调的深绿色路虎停在他们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一张严肃的中年男人的脸:"诺顿少爷。"
威廉吹了个口哨:"哇哦,真的叫'少爷'?"
诺顿的耳尖红了:"别闹,上车。"
车子驶离伦敦,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城市建筑变成绵延的丘陵和森林。黛米趴在窗边,惊叹道:"这简直像《哈利波特》里的场景!"
"实际上,《哈利波特》的取景地在苏格兰,"诺顿下意识纠正,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奇怪,赶紧补充,"……不过这里的森林也很美。"
威廉敏锐地注意到了诺顿的紧张:"嘿,你还好吗?"
诺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他勉强笑了笑:"只是……很久没回来了。"
车子拐进一条私人道路,两旁的古橡树形成天然的拱门。远处,一栋灰石砌成的庄园别墅坐落在湖边,尖顶的轮廓倒映在水面上,像一幅古典油画。
"老天,"黛米瞪大眼睛,"你管这叫'度假别墅'?这明明是个城堡!"
诺顿轻声解释:"只是18世纪的狩猎别墅,不算城堡。"
车子停在门前。诺顿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诺顿!"
一个金发女人快步从门廊走下,张开双臂。诺顿僵在原地,直到母亲伊丽莎白·坎贝尔将他紧紧抱住。她的身上有熟悉的香水味,混合着壁炉柴火的气息。
"你长高了,"她松开他,蓝眼睛里闪着湿润的光,"也更瘦了。哈佛的伙食不好吗?"
诺顿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种家常的关心,只能干巴巴地说:"我很好,母亲。"
伊丽莎白的目光移向他身后的朋友们,立刻换上社交式的微笑:"你们一定是黛米和帕缇夏,诺顿在电话里提过你们。还有威廉,替我向玛莎问好。"
威廉上前一步,伸出手:"当然,坎贝尔太太,感谢您的邀请!"
伊丽莎白优雅地握了握他的手:"叫我伊丽莎白就好。"
黛米挑眉:“他说什么了?‘这群吵闹的美国人快把我逼疯了’?”
伊丽莎白轻笑:“差不多。”
诺顿:“……”
黛米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建筑:"这里有多少个房间?"
"二十二间,不过常用的只有七八间。"伊丽莎白笑着转向帕缇夏,"你一定是帕缇夏。诺顿说你很擅长心理学。"
帕缇夏微微点头:"他过奖了。"
诺顿站在一旁,感到一种奇怪的割裂感——这个温柔欢迎他朋友的女人,真的是当年那个在厨房里冷笑着削苹果的母亲吗?
"你父亲,"伊丽莎白轻声说,"他……很期待见你。"
诺顿的手指微微发抖。
威廉立刻察觉,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嘿,先带我们参观一下?我想看看传说中的英国贵族豪宅长啥样!"
伊丽莎白笑了:"当然。玛莎会带你们去客房。诺顿,你父亲今天不在家。"
诺顿感激地看了威廉一眼。
别墅内部比外观更令人惊叹。古董家具与现代设施完美融合,墙上挂着坎贝尔家族几代人的肖像画。黛米指着其中一幅:"这是你吗?"
画中的金发男孩约莫十岁,穿着海军蓝西装,面无表情地抱着一本书。
"……是的。"诺顿轻声回答。
威廉吹了个口哨:"哇,从小就一副'别烦我'的样子。"
诺顿瞪了他一眼,但嘴角微微上扬。
帕缇夏注意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微微开着,里面传来翅膀扑腾的声音。
"那是——"
"鹰舍,"诺顿说,"毛毛应该在那里。"
"毛毛?"黛米噗嗤一笑,"你们给一只鹰起名叫毛毛?"
诺顿的耳尖又红了:"我五岁时取的。它……它的羽毛看起来毛茸茸的。"
威廉大笑:"所以愚人金的命名品味是从主人格那里继承的!"
诺顿作势要打他,但眼里带着笑意。
鹰舍里,一只成年苍鹰站在栖木上,锐利的眼睛盯着来人。诺顿走过去,轻声说了句什么,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臂。令人惊讶的是,鹰顺从地跳了上来。
"它记得你,"帕缇夏观察道,"即使这么多年过去。"
诺顿抚摸着鹰的羽毛:"鹰的记忆力很好。"
威廉好奇地问:"它能狩猎吗?"
"当然,"诺顿的语气带着少见的骄傲,"坎贝尔家的鹰训练有素。"
就在这时,一阵扑棱棱的声音传来——一只体型硕大的渡鸦从林间飞出,径直落在诺顿肩上,它歪着头,用头轻轻蹭了蹭诺顿的脸颊
“嘎,笨蛋诺顿,笨蛋诺顿,嘎嘎,笨蛋,嘎!”
然后假装用喙凶狠地啄了下他的耳朵,力道却很轻,像是在惩罚,又像是确认他真的回来了。
“胡子!”愚人金的声音突然冒出来,诺顿的表情瞬间变得生动,“你还是这么爱偷东西!”
渡鸦得意地嘎了一声,嘴里赫然叼着威廉口袋里的糖果。
威廉大笑:“这家伙真是成精了!”
黛米瞪大眼睛:“它在骂你!老天,它真的会说话!”
帕缇夏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渡鸦:“智力水平相当惊人。”
诺顿的嘴角微微上扬:“它小时候……我教过它一些词。”
黛米举起手机疯狂拍照:“我要发Ins!‘英国贵族的神奇宠物’!”
帕缇夏则注视着诺顿——他站在森林的光影里,肩上停着渡鸦,手臂架着鹰,金发被微风拂动,蓝眼睛里闪烁着久违的轻松。
“欢迎回家。”她轻声说。
诺顿没有回答,但他微微笑了。
晚餐出乎意料地轻松。伊丽莎白热情地询问每个人的学业和生活。
"所以,"黛米咬着一块约克郡布丁,"明天有什么计划?"
"我们可以划船,"伊丽莎白说,"或者去森林散步。诺顿,你还记得那些鹿群吗?"
诺顿点点头:"东边的橡树林最多。"
"还有鹰猎,"伊丽莎白补充,"如果天气好,可以带毛毛出去。"
威廉兴奋地说:"太酷了!我能试试吗?"
"当然,"她微笑,"只要诺顿同意。毛毛只听他的。"
饭后,大家聚在客厅壁炉前。伊丽莎白端出红茶和司康饼,黛米做了个鬼脸:"没有酒吗?"
"黛米!"威廉瞪她。
伊丽莎白却笑了:"地窖里有不错的威士忌,如果你们想尝尝。"
诺顿惊讶地看着母亲——以前的她绝不会允许其他人饮酒。
帕缇夏轻声问:"诺顿,你小时候常来这里吗?"
"嗯,"诺顿点头,"夏天和圣诞节。"
"最喜欢做什么?"
诺顿思考了一下:"……划船到湖心,然后躺着看云。"
"就一个人?"
"通常是的。"
威廉夸张地叹气:"典型的诺顿式假期——独自发呆,避免人类接触。"
大家都笑了,包括诺顿。
在诺顿出去阳台透气时,威廉跟了上来,悄悄递给他一杯热巧克力。
"英国版,你妈妈教的,"威廉咧嘴一笑,"她说你小时候最爱这个。"
诺顿接过杯子,热气氤氲中,他感到愚人金在意识里满足地叹息。
"威廉,"他突然说,"如果……如果我试着原谅他们,是不是背叛了曾经的自己?"
威廉思考了一会儿:"我觉得……成长不是背叛,只是你变得足够强大,可以承受更多真相了。"
湖面上,一只潜鸟划过,留下银色的涟漪。
诺顿轻轻碰了碰威廉的手:"谢谢。"
"为了什么?"
威廉困惑地皱眉,但诺顿只是微笑,没有解释
晚餐持续到深夜,大家都很放松,直到——
“你父亲……”伊丽莎白犹豫了一下,“他明天会来。”
餐桌上瞬间安静。
诺顿的手指捏紧了叉子。
愚人金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尖叫:“不要!”
威廉立刻察觉到气氛的变化,迅速岔开话题:“坎贝尔太太,这布丁真不错,能再给我一份吗?”
伊丽莎白勉强笑了笑,起身去厨房。
诺顿放下餐具,声音很低:“……我出去走走。”
他没等任何人回应,径直走向湖边。
——
月光下的湖面像一块巨大的黑曜石,倒映着星辰。
诺顿坐在码头上,脚悬在水面上方。胡子停在他肩上,偶尔用喙梳理他的金发,像在安慰他。
身后传来脚步声。
“需要独处吗?”是帕缇夏。
诺顿摇头。
她在他身边坐下,琥珀色的眼睛望着湖水:“你害怕见他。”
“我不怕。”诺顿的声音很轻,“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恨了这么多年,突然发现对方也在后悔?”
诺顿没有回答。
帕缇夏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那块蓝色的“能量石”。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她将石头放在诺顿掌心,“它只是块普通石头,但你可以选择赋予它意义。”
诺顿握紧石头,低声道:“……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
“你不需要立刻相信。”帕缇夏说,“但至少,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他是否真的变了。”
胡子突然嘎了一声,飞向森林深处。
诺顿抬头,看到远处的树影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缓缓走近。
——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