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一次

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浓烈的铁锈味，如利刃般灌入蒋渡的鼻腔。他在剧烈的颠簸中艰难地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恍若噩梦。破碎的飞檐残角垂挂着扭曲的旌旗，曾经威严的将军府匾额歪斜地倒在血泊中，“蒋府” 二字被鲜血浸透，暗红的血珠顺着鎏金字体缓缓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狰狞的纹路。月光透过残破的雕花窗棂，将满地的狼藉染成诡异的暗红色，宛如地狱的图景。​这一场景蒋渡永生忘不了。

父亲布满血痂的脖颈紧贴着他的脸颊，粗重的喘息声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喉间呜咽。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潮湿的血腥味喷洒在蒋渡耳畔。蒋渡这才惊觉，父亲那件往日威风凛凛的玄铁锁子甲，此刻已被鲜血浸透，黑紫色的血渍凝结在甲片缝隙间，随着步伐微微颤动，不时有新鲜的血珠顺着甲叶滴落，在身后拖出一道蜿蜒的血痕。父亲肩头的伤口狰狞可怖，半片甲叶深深嵌进皮肉，翻卷的伤口中露出森森白骨，暗红的血沫随着急促的呼吸不断涌出。

记忆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将蒋渡淹没。三日前的深夜，鲛人突袭将军府。那些半人半鱼的怪物从护城河破水而出，墨绿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幽光。他们手持造型怪异的弯刀与长剑，刀刃上流转着诡异的蓝光，所到之处，哀嚎声、兵器碰撞声与鲛人的尖啸声交织成一片。蒋渡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惨烈的画面 —— 母亲握着长剑，倒在正厅门前，身旁是同样战死的妹妹，她手中还紧紧攥着绣着并蒂莲的香囊；而父亲则身披战甲，将他死死护在身后，剑刃挥舞间，血水飞溅。

“阿渡别怕，爹在。” 父亲沙哑的声音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蒋渡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父亲受伤的肩头，却被父亲用染血的手紧紧按住。“别碰！” 父亲的声音陡然提高，惊飞了屋檐下几只避祸的夜枭。他顿了顿，声音又变得温柔而坚定，“听话，阿渡。等把你送到海上，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活下去……” 话音未落，父亲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温热的鲜血溅在蒋渡的脖颈上，烫得他眼眶发红。

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铿锵声，还有鲛人特有的尖锐嘶鸣。父亲浑身一僵，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蒋渡转头望去，只见五个鲛人正从倒塌的影壁后缓缓走出。月光下，他们墨绿色的鳞片泛着冰冷的光泽，鱼尾拍打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为首的鲛人身材格外高大，头顶戴着镶嵌着黑色珍珠的骨冠，手中的长剑造型奇特，剑身布满细密的倒刺，剑刃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在月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寒光。

“跑！” 父亲突然大喊一声，猛地加快了脚步。他的伤口因为剧烈的运动而再次崩裂，鲜血顺着锁子甲的缝隙喷涌而出，染红了蒋渡的衣裤。但父亲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味地向前狂奔，铁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重而急促的声响，在空荡荡的庭院里回响，显得格外凄凉。

然而，鲛人怎会轻易放过他们。其中一个鲛人猛地甩出手中的锁链，锁链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缠住了父亲的脚踝。父亲踉跄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将蒋渡也带倒在一旁。蒋渡只觉得额头重重地磕在石板上，眼前顿时一片模糊，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放开我爹！” 蒋渡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另一个鲛人一脚踩住了后背。坚硬的鳞片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父亲挣扎着爬起来，挡在蒋渡身前，眼中布满血丝，剑眉倒竖：“要杀就杀我，放过我儿子！”

为首的鲛人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鱼尾重重地拍打着地面，溅起一片尘土：“蒋将军，当年你杀我族人时可曾手软？今日，我要灭你满门，再把这小子抓回去当奴隶，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说着，他举起长剑，寒光一闪，径直刺向父亲的胸口。

父亲侧身躲避，长剑擦着肋下划过，在锁子甲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皮肉被划破，鲜血渗出。但他没有丝毫退缩，反而一把抓住剑身，用尽全力将鲛人推向一旁。鲛人显然没想到父亲会有如此反抗，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阿渡，快跑！” 父亲回头冲蒋渡大喊，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绝。他的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异常坚定。蒋渡泪流满面，拼命摇头：“我不走！我要和爹在一起！”

父亲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不舍，但很快又被坚定所取代。他突然冲向鲛人，手中的长剑挥舞如风，将两个鲛人逼退。然后转身拉起蒋渡，拼尽全力向海边跑去。他们的脚步声急促而凌乱，身后是鲛人的怒吼和追赶声。

然而，鲛人很快就追了上来。这次，为首的鲛人没有再给父亲机会。他高高跃起，手中的长剑如闪电般劈下。父亲察觉到危险，猛地将蒋渡推开，自己却被长剑狠狠地劈中后背。锁子甲瞬间破碎，后背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染红了父亲的披风。

“爹！” 蒋渡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看着父亲缓缓倒下。父亲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一次次地摔倒在地。他的双手在青石板上抓出深深的血痕，想要靠近蒋渡，却无能为力。“阿渡…… 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父亲用尽最后的力气，向蒋渡伸出一只沾满鲜血的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舍和牵挂，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儿子说，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蒋渡疯了似的冲过去，想要抱住父亲，却被鲛人拦住。他拼命挣扎，却被鲛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为首的鲛人举起长剑，狠狠地刺向父亲的心脏。

“不 ——！” 蒋渡的嘶吼声响彻夜空，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父亲的身体在剑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的手无力地垂下，永远定格在了伸向蒋渡的姿势。

鲛人拔出长剑，鲜血如泉涌般喷出。父亲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地冒着血泡，染红了周围的土地。蒋渡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痛得无法呼吸。他拼命挣扎，想要挣脱鲛人的束缚，去见父亲最后一面，却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蒋渡突然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父亲抱了起来。原来，父亲在临死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了蒋渡。他的身体还有余温，却已经没有了呼吸。父亲抱着蒋渡，一步一步地向海边走去，每一步都那么艰难，却又那么坚定。他的鲜血滴落在蒋渡的身上，温热的液体渐渐变得冰冷。

到了海边，父亲将蒋渡放进一艘破旧的小船里。他的手还在颤抖，却努力地将船推离岸边。“阿渡，好好活下去…… 为…… 为我们报仇……” 父亲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随着海风飘散在夜空中。

蒋渡哭喊着想要跳下船，却被父亲用最后的力气按住。父亲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舍和期望，仿佛在说：“活下去，为我们报仇。” 然后，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小船推向大海深处。

小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摇晃着，渐渐驶向远方。蒋渡蜷缩在船底，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心中充满了仇恨和绝望。海水拍打着船身，咸涩的海风夹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仿佛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剧。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些鲛人血债血偿！

海浪越来越大，小船在浪涛中剧烈颠簸。蒋渡的意识渐渐模糊，父亲最后的眼神和话语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他的身体随着海浪的起伏摇晃，最终在海洋里无尽的悲伤与仇恨中陷入了昏迷。而他的人生，也将从这一刻起，发生巨大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