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医院的正午总带着股奇异的气味——消毒水的冷冽混着食堂飘来的糖醋排骨香，在三楼外科诊室门口凝成黏腻的雾。林小暖站在候诊区角落，浅粉色针织衫的袖口被攥得发皱，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能听见陆远的心跳，像擂在耳膜上的鼓点，一下比一下急。
「陆医生，23床家属又闹了。」护士小周抱着病历本撞开门，发梢还沾着刚才被家属泼的矿泉水。她身后跟着个穿灰夹克的中年男人，脖颈上的金链子晃得人眼晕，「说他老母亲术后发烧是医疗事故，非让陆医生当面道歉！」
林小暖的眼尾瞬间泛红。她看见陆远搁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紧了紧，指节泛出青白——这是他隐忍到极点的模样。上周五在便利店，她偷拍到他蹲在消防通道抽烟，也是这样攥着手机，屏幕亮着母亲的病危通知。
「我去看看。」陆远摘下金丝眼镜，用酒精棉片反复擦拭镜片。林小暖能听见他的心声，像被揉皱的纸团：『王阿姨术后发烧是正常反应，可家属刚交了五万住院费……』
「系统。」她垂眸对着空气低语，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触发任务条件了吗？」
「检测到目标对象情绪波动值：78%。」机械音在太阳穴炸开，「宿主可使用「情绪催化卡」，将医患矛盾激化概率提升至92%。当前黑化值：37%，使用后预计上升至41%。」
候诊区突然炸开尖叫。23床的小孙子举着输液管当宝剑，塑料针头划破了护士的手背。林小暖看着陆远快步走过去时踉跄的脚步——他昨晚在ICU守了通宵，白大褂第二颗纽扣又松了，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旧疤——那是三年前救车祸伤员时被碎玻璃划的，她在他的体检报告里见过。
「您冷静些。」陆远的声音还带着沙哑，却依然温驯得像片云，「我可以联系呼吸科会诊，但现在动手——」
「会诊？」灰夹克男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金链子擦过陆远的喉结，「我妈疼得直打滚时，你们怎么不会诊？老子今天就要讨个说法！」
林小暖的指甲在手机备忘录上划出深痕。她翻到上周偷拍的照片：陆远蹲在楼梯间吃凉透的包子，面前摆着母亲的CT片；还有前晚他在值班室打地铺，枕头下压着张皱巴巴的借条——借款金额：二十万，用于母亲心脏手术。
「使用催化卡。」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却重重按在「确认」键上。
「叮——情绪催化卡生效。目标对象当前心声：『要是我能多赚点钱……要是我不是医生……』」
灰夹克男人突然抄起候诊椅上的保温杯。林小暖看见陆远瞳孔骤缩，却没有躲——他身后是缩成一团的小护士。金属杯沿磕在他额角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所有声音，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陆医生！」小周哭着去拉架，却被男人甩得撞在墙上。林小暖冲过去时，看见陆远额角的血正顺着眉骨往下淌，滴在他的白大褂上，晕开朵狰狞的花。那是她最熟悉的白大褂，第二颗纽扣下三寸，有她去年冬天偷偷绣的小太阳——用极细的粉色丝线，藏在衬里。
「够了！」她的声音带着奇怪的颤音，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陆医生昨晚在ICU守了八个小时，今天连早饭都没吃！你们闹够了没有？」
所有人都愣住了。灰夹克男人的手悬在半空，陆远偏头看她，血珠顺着下巴滴在她浅粉色的衣襟上。林小暖能听见他的心声，乱得像被风吹散的纸：『这个姑娘……我好像在哪见过？她的眼睛……像那天在电梯里，那抹浅粉色……』
「宿主黑化值：41%。」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变得尖锐，「检测到目标对象对宿主产生记忆唤醒，任务进度：32%。」
林小暖扶住陆远的腰，能感觉到他体温透过白大褂渗进来。他的心跳声震得她耳膜发疼，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强而有力，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她抬头时，看见他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却依然弯着眼睛说「谢谢」，像株被暴雨打弯却不肯折断的竹。
「陆医生。」她踮脚替他擦掉脸上的血，手指轻轻碰过他的唇，「我送你去处理伤口吧。」
候诊区的喧闹突然变得很轻。林小暖听见系统在喊什么，却只看见陆远睫毛上的血珠，和他眼底翻涌的暗色——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情绪，像块被泡在醋里的铁，又酸又疼。
她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备忘录弹出新提醒：『陆远母亲手术日期：下周三。所需费用：剩余八万七千元。』
雨丝突然敲打在走廊的窗户上。林小暖扶着陆远往处置室走，浅粉色衣襟上的血渍渐渐晕开，像朵正在盛开的花。她听见自己的心声，比任何系统提示都清晰：『陆医生，你看——我在帮你啊。帮你撕开这层温柔的壳，让他们看看，你也是会疼的。』
而在他们身后，灰夹克男人正对着手机嘟囔：「刚才那姑娘谁啊？看着比陆医生还急……」
「叮——任务进度更新：宿主成功制造目标对象情绪裂痕，当前进度：35%。」
陆远的心跳声，和林小暖的，在雨幕里，渐渐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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