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血沫从晨宇曦嘴角涌出来，粘在下巴上，没力气擦。他软倒在地，胸口的伤口还在汩汩淌血，浸透了身下的草叶，把绿染成深黑。可他没挣扎，只抬起沾血的手，指尖蹭过唇边的血污，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那双曾藏着冰冷算计的眼睛，此刻蒙着层水汽，有怜悯，更有卸了重担的疲惫，落在9号身上：“我以为……你会是唯一看清答案的人……没想到……你也陷进这虚拟的局里了。我愚蠢的哥哥啊……”
9号攥着匕首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刃尖还在滴着血。复仇的火在眼底烧，可晨宇曦的平静太诡异——像等着收摊的摊主，不是待死的猎物。他咬着牙低吼：“少装神弄鬼！你的帮凶没了杀人权限，还有什么遗言快说！”
晨宇曦没看他，目光飘向远方的血色残阳。夕阳把他苍白的脸染成金红，连皱纹里的血都暖了点：“答案早就在眼前了……你们猜凶手、猜规则，却从没怀疑过这个世界本身。9号……不，晨予曦，你该记起来了。”
“晨予曦”三个字像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记忆的锁孔！9号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收缩，太阳穴突突直跳——研究所的冷意先钻进来，消毒水味、实验体的惨叫、师傅那句“情感是累赘”，碎片撞得他头疼欲裂。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声音发颤：“你在胡说什么？世界真假又怎样？你杀了7号、11号……杀了那么多人！”
“开局的乌云，风里裹着湿土气，所有人都等着下雨，却一滴都没落下——这不诡异吗？”晨宇曦的声音像冰冷的钢线，缠得晨予曦的意识发疼，“后来那两场暴雨，下得太急太干净，连泥都没溅起多少；还有这草原，走再远都是一样的草、一样的地平线……你可以根据人眼极限视力距离估算下面积。再想想地球上有没有相似的茂密草原……还有那些炸弹也是一样的。不信吗？哈哈……再想想那些空洞的参与者们吧，他们只是被输入了性格。因而没了形象。所以……他们就像个没被塑造的扁平配角一样。只能被我用来推动实验发展。这里处处是证据不是吗？”
他突然睁大眼睛，目光锐利得像刀，死死盯住晨予曦：“你发过誓的，要救那些实验体！‘拯救’才是你刻在骨子里的锚点记忆！你忘了笼子里那个缺了两根手指的女孩？忘了你攥着她的断指，说要砸了这研究所？”
“拯救……唔啊——！！”
剧痛瞬间撕裂意识！无数记忆碎片涌进来，不是零散的画面，是带着温度的痛感——研究所的金属桌有多冷，实验体的惨叫声有多尖，他偷偷修改AMM参数时的手有多抖。他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根本不是什么新手凶手，是当年反抗研究所的研究员！为了赢下SC5实验，他私用APP人格修改器，把“晨宇曦”做成了工具人格——给了他全部的智慧，却没给半分情感，之前说的“成功”，是一次赌博。
“咔嚓——”
虚假记忆的幕布烧起来了。晨予曦的眼神变了，愤恨散了，只剩震撼和翻涌的悲伤——他，晨予曦，终于从“9号”这个壳里走出来了。
所有的记忆全部都回来了:
师傅抚摸着两台巨大的机器，骄傲地解释:“这两台机器AWM和APP。分别通过模仿神经电流数据修改，大脑负责记忆的部分。达到增加删减记忆（人格）的功能！有了这些，我们就能控制001了。那可是迄今为止最完美的生物啊。我们用了数以百万记的人才实验出来的。这一百多年来，无数人被拉去成为了光荣的制造001的实验体。有了sc5的加持，我们可以无限模拟放出001后的情况，还能通过这两台机器，直接操纵001。到那时，世界唾手可得……”
晨予曦没回应，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两台机器。
师傅倒也不恼，他饶有兴致地望着晨予曦:“你不感兴趣吗？”
晨予曦不好驳他，只得违心地点头同意。
与此同时，晨予曦灵光一闪:只要，他悄悄带着约定一起起义的伙伴来这里，然后修改自己的人格。和部分记忆，制造出一个极度冷静，聪明和心向正义的人格。帮他制定详细的起义计划。如果，不行的话。还可以利用001强制突破收容。而001作为寄生体。实验室为了防止事故，肯定研究了分离剂。刚好他就意志非常坚毅。适合作为计划的中心……
而且，锚点记忆可以帮他抗衡记忆修改。就算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要有人提到拯救这个词，或者有人需要被救。他就会想起一切。想起，他站在隔音防弹玻璃后，看着那群无辜的精神病人和孤儿，在001的狩猎场里无声地惨叫着被吃掉。他们声嘶力竭地拍打着玻璃，却被蠕动的血肉覆盖……他尽力压着翻涌的情绪，记录着每一项数据。直到完整的他们，彻底被抹去。世界上再也没了他们的位置。
看着他眼里的清明，晨宇曦松了口气，嘴角扯出丝极淡的笑，像快燃尽的烛火：“这是SC5与AMM和APP构建的虚拟世界……我不知道……是否经历了，很多次……这样的循环……但这次，我摸到了他们故意留下的‘天气异常’的核心BUG。想看看我们会不会发现……”他又咳了口血，染红了胸前的衣服，“然后，我还最早觉醒了记忆……本来我想自己活，可12号替你挡刀的时候……我知道，这机会该给你。”
晨予曦的身体开始抖，眼泪砸在手上，冰凉。张清泽扑向落石时绷直的后背、12号拔匕首时溅在他脸上的血、7号手里攥着的女儿手环……那些曾以为是“无辜者”的虚拟人格，此刻都真实得刻在骨头上。他哽咽着问：“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死一个？”
“还是，不要留下什么马脚吧……”晨宇曦的笑很苍白，却很坦荡，“我是你造的工具，生来就是帮你扫清障碍，最后被你回收的。死不死，早就在指令里写好了。”他抬抬下巴，指了指自己的口袋，“里面有左轮，用它结束我。等远处那些‘填数人’被炸死再动手——他们也是虚拟数据，别留……”
晨予曦俯身，从他口袋里摸出枪。金属的寒意顺着指尖爬上来，硌得掌心疼。他抬起手臂，枪口对准晨宇曦的胸口，手却抖得厉害——这是他自己造的人格，是替他扛下所有杀戮的“影子”。
“别为我伤心。”晨宇曦的声音越来越弱，眼里的神采像潮水般退去，“下一个实验可能更糟，但至少不是没完没了的循环……机会就一次，别辜负12号，也别忘那些替你死的人。尤其是那些连记忆点都没有的人……他们被造出来的意义，就是被用来杀掉……所以，即便，你对他们什么也不了解，也千万不要忘了。我和老张，算是最强功能性角色吧……总之，别忘了那些生来就是工具的人啊……他们那些配角连名字都不配有，只是为了凸显残酷的道具。真是……唉……”
“轰——！！！”
橘红色的火球突然从远处房屋底下炸开来，屋顶被掀飞，木头和砖石混着淡蓝色的数据光流往上飘。紧接着，第二栋、第三栋……爆炸声震得地面发颤，虚拟空间像被揉皱的纸，草地瞬间焦黑，血色黄昏被染成凄厉的红。
枪声在爆炸里被吞没了。
几乎同时，颈间的项圈响起冰冷的电子音：“目标达成。最终胜者：9号（晨予曦人格主导）。SCP-AV1实验序列：阿尔法循环，终止。准备进入真实层意识复苏程序……”
当那些没有过去的空壳人格，像活生生的人一样死去时。
当那些智斗与博弈，都成了献给研究员们的表演时。
当一切不知道循环了多少次时，这一次还有逃出去的希望与机会吗？
晨予曦没再听冰冷的播报。他握着滚烫的枪管，站在燃烧的虚拟世界里，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光了。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悲哀——他看着晨宇曦的身体化作细碎的蓝光，一点点散在风里，看着眼前的一切被烈火吞掉，才懂这场“游戏”从来不是博弈，是用12号的命、晨宇曦的消亡，铺出来的一条真实之路。
黑暗从视野边缘漫过来，裹住燃烧的碎片。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12号那句“9号……一定要赢啊”又在耳边响起来。晨予曦闭上眼，把所有的悲伤和希望都攥在心里，等着真实世界的第一缕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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