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宇辰的问题悬在凝固的空气中,带着尖锐的审视和一丝恶意的玩味。控制中心内无数目光化作无形的刺,扎在晨宇曦的后背,连同屏幕上那张血红色的通缉令一起,构成一个巨大的囚笼。
但晨宇曦仿佛没有听见。那道蜿蜒而下的深红血痕,在他苍白的脸上宛如一道诡异的战纹。他搭在黑色铂金领针上的指尖,只微微收紧,感受着金属边缘嵌入皮肤的冰冷锐意,像是从这绝对的寒冽中汲取着最后的、纯粹的意志力。
晨宇曦动了。
不是解释,不是愤怒,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锋都没有。他只是极其自然地转身,像一台精准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迈开长腿,径直朝着出口的防爆合金门走去。步伐平稳,没有丝毫迟疑或仓惶,那件被血红色夕阳光芒浸染的西装剪影,散发出一种近乎悲怆的决绝。
他脸上冰川般的微笑似乎融化了一丝,但眼底的寒意更深,变成了纯粹的、观察实验体的兴趣。他饶有兴味地看着那道孤绝的背影,看着合金门无声滑开,再无声关闭,将那个背负着滔天罪名和无数谜团的身影吞入门外幽深的通道。
门关上的轻响,如同落下了一个沉重的注脚。
控制中心内死寂持续了几秒,随即被低声的议论和键盘的敲击声打破。玄宇辰踱回主控台前,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台面。屏幕上,通缉令刺眼地闪烁,城市地图上,“新生区”那片代表信息黑洞的灰暗区域,正无声地吞噬着不详的能量。他的通讯耳麦传出声音:
“玄少,目标晨宇曦已离开SAC大楼,监控显示他使用了应急通道进入地下交通层,我们失去了他的光学追踪。”
“定位信号呢?”
“被屏蔽了,超出深度七层就消失了。”
玄宇辰眯起眼,看着新生区的全息投影:“关在笼子里的困兽固然有趣,但放归绝境的野兽…才会展现出最真实的獠牙和最致命的潜能。重点盯紧新生区,信号屏蔽层、能量异常扫描波段调至最高。”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真正冰冷的弧度,“告诉警局,他们的‘头号恐怖分子’很狡猾,可能就在新生区。让他们加大巡逻密度,重点排查边缘人口聚居点。动静…可以大一点。”
他要亲眼看看,在“001”编织的这张天罗地网和他玄宇辰推波助澜的火坑中,这个背负着晨宇曦名字的曾经的“实验员”,这颗即将引爆的核弹,到底能烧出怎样惊心动魄的焰火,又会将多少对手炸得粉身碎骨。他需要混乱,需要压力,需要看到晨宇曦在极限逼迫下暴露出的所有底牌。
城市更深的地下,废弃的防空管道网如同庞大的血管迷宫。
冰冷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霉菌的腥气。应急荧光灯的惨绿色光芒时断时续,在粗糙的混凝土墙壁和锈迹斑斑的巨大管道上投下晃动的鬼影。渗水沿着顶壁裂缝滴落,发出单调而永恒的回响。
晨宇曦靠在一段相对干燥的巨型管道内侧阴影里,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塑。血已经干涸,在苍白的皮肤上凝结成暗沉的痂。右眼的刺痛并未消减,反而像一颗钉子扎入神经。但他脸上的冰冷面具没有一丝裂缝,只有眼底深处,跳跃着一簇比这地下阴寒更刺骨的火焰——那是绝境中淬炼出的、纯粹的杀意。
只有他知道情况恶化到了何种地步。001的进化速度远超预期,其智慧已不再局限于生物本能,而是深谙人类社会运行的规则与弱点。那场下水道爆炸、那份几乎完美的基因栽赃、警察局的通缉令……每一步都在001的算计之中,目的是精准地将最大的火力——集团追猎力量和城市警力——全部吸引到他晨宇曦身上,成为它“金蝉脱壳”、暗中扩张的绝佳屏障。
它成功了。他现在是双重猎物。
集团视他为不稳定的合作伙伴,将他视为眼中钉。警局视他为屠戮同僚、造成巨大伤亡的恐怖分子,格杀勿论。而真正的怪物,那个名为晨予曦的生物聚合体,则利用这层烟幕,在城市最污浊的角落悄然完成了它的蜕变,并且正像瘟疫一样扩散,以指数级的速度吞噬“节点”,编织一张覆盖整座城市的血肉网络。
新生区,那个玄宇辰精准点出的信息黑洞和物理屏障完美结合的缝合怪,就是它选择的终极堡垒。在那里,它的核心母体正在孕育,一旦完成“最后的蜕变”,拥有完整智慧、庞大身躯和不死特性的它,将不再是麻烦,而是灾难。整个城市都将成为它的温床。
仅凭集团的力量,即便玄宇辰手眼通天,也无法在001(晨予曦)精心编织的“人肉迷宫”和无处不在的监控干扰下有效地将其扼杀。时间,站在那个怪物一边。它能等,能藏,能不断蚕食壮大。
晨宇曦的思维如同超频运转的计算机,在绝望中寻找着那条生路。集团靠不住,玄宇辰靠不住,警局是敌人。要找到并摧毁在新生区生根的晨予曦,他需要一把更大的、足够锋利的刀,足以劈开血肉网络和人造迷雾的刀。他需要一个不受集团掣肘、拥有更高级别权限和更强火力、并且真正有能力处理国家级生物危机的力量。
国家安全局。只有他们。
但他没有任何证据。警局的报告把他钉死在了凶手的耻辱柱上。他本人的话毫无可信度。他需要一个无法否认、极其震撼的铁证,一场发生在国安局眼皮子底下的恐怖直播。
计划迅速在他脑中成形。一个疯狂、孤注一掷的计划,充满了血腥的献祭意味。
晨宇曦闭上双眼,进入意识之海。在一切计划开始之前。
他需要先获得抗衡的资本。
与此同时,“新生区”深处。
那个刚刚“替换”了拾荒老人的“节点”已经彻底融入角色。他佝偻着背,动作自然地拖拽着装着废品的破旧麻袋,在污秽不堪的小巷里穿行。他的目光看似浑浊,实则冰冷地扫视着周遭的环境:一个缩在油毡布下瑟瑟发抖的流浪汉,一个推着吱呀作响的破车叫卖“过期食品”的无证小贩……这些被社会抛弃的边缘人,都是完美的、能量转化效率高且易于替换的“原材料”。
空气仿佛变得更加粘稠,一种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意志”弥漫在这片混乱之地的每一个角落。那是晨予曦母体的意识触角,如同一张巨大的生物神经网络,覆盖着整个选定的核心区域。每一个“节点”都是其感官的延伸,每一次替换的完成,都增强了它的“视野”,巩固了它的堡垒。能量在其中无声流淌、汇聚。那片未封顶的烂尾楼深处,一个巨大的、被临时生物组织覆盖的地下空洞中,无法形容的粘稠核心正缓缓搏动,发出低沉如远古心跳般的共鸣。它在“消化”,在“重组”,在迎接最终的进化。
城市地表交通层,一辆不起眼的、喷涂着“城市清洁公司”字样的全封闭厢式货车内。
车厢被改造成了临时指挥中心。空气弥漫着消毒水和电子设备特有的气味。屏幕发出的幽光照亮了雷斌——那张棱角分明、饱经风霜的脸。他穿着和清洁工人一样的深蓝色工装,眼神锐利如鹰隼。
“目标‘拾荒者’定位点已标记,异常信号触发成功,持续时间1.2秒,符合模拟特征。核心生物网络反应确认,警戒度提升至C级(基础警惕)。”一名技术人员低声道,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波形图和动态热感成像,“饵料准备完毕。”
雷斌身边,站着一个人。或者说,穿着集团SAC安保士兵标准作战服的人形存在。但细看之下,他的动作略显僵硬,眼神缺乏精锐士兵特有的那种锐利和警惕,反而透着一股麻木的服从。他的作战服是标准配置,没有任何显赫标记,这是最低阶士兵的特征。更重要的是,他作战服的领口内侧、臂章夹层、头盔内侧、甚至是腰带卡扣的缝隙里,都密密麻麻地嵌入了微型陶瓷屏蔽片。他的头盔内置视讯系统已被极其精密的装置替换,瞳孔深处嵌着微不可察的针孔镜头。他的身体,本身就是移动的生物信号屏蔽源,巧妙地避开了晨予曦可能布设的有机扫描网络。
“士兵,重复任务指令。”雷斌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那人形傀儡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回答:“渗透新生区A3网格坐标核心区域。存活状态下,隐蔽部署12个针孔摄像头至指定路径节点。如遇不可控生物袭击并被转化,启动次级模式,确保摄像头持续传输关键接触点实时图像及生物特征数据。”他的回答刻板而准确,完全是预设程序的回放,完全没有自我意志和感情色彩。
他是雷斌准备的“饵料”。一个被特殊手段剥离了大部分感知和思维、植入特定行为指令程序的“活体载体”。他的价值就是携带“眼睛”深入险境,像一颗即将被晨予曦吞下的裹着摄像头的毒饵。如果他能成功撒下针孔探头后撤离,自然最好。如果他被晨予曦的节点捕获也无所谓。这是最疯狂、最惨无人道却也可能是最有效的证据收集方式!
那名“士兵”打开车厢后门,融入了街道傍晚昏黄的灯光与嘈杂之中,步伐稳健地向着新生区的边缘走去,背影迅速消失在破败街景和越来越浓重的阴影里。他像一粒被风吹向蛛网的尘埃,无知无觉,却可能点燃一场滔天大火。
废弃管道深处,晨宇曦睁开眼。
他很庆幸有一位熟人竟然愿意提供帮助。
他平静的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张清泽:“我很惊讶,你竟然会主动找上我。”
张清泽轻笑一声,略带讽刺的说:“我倒是在你脸上看不出来。”
“那说明我的伪装非常成功,连你这双锐利的鹰眼都看不出来。”
“少废话……我给你提供帮助,可不是让在这跟我闲聊的。你应该清楚我想让你完成的目标是什么。”
“杀掉晨予曦,我没说错吧。你还对人类抱有期待?还是说你还要坚持你的正义?”
“无论怎样。我们都是人类。所以,为了人类能够继续闪耀。为了我们能够继续延续下去。也为了我的私心。我会尽力让我们不会被轻易取缔的。”
“……”
“也许我们确实做错很多事情,但这绝不是评定所有人类的理由。001的位置,我共享给你了。一定要赢。”
“嗯。”
张清泽也被黑暗淹没,消失在原地。
晨宇曦静下心,感受着晨予曦的位置。
一栋楼的位置清晰的浮现出来。
他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是晨予曦的巢穴边缘,是血肉网络最密集的地方。他能感受到空气中那股愈发粘稠的压力,那是晨予曦的意识在扩张,在搜索刚刚那阵短暂异常的来源。它不再是那个混乱无序的001,而是“晨予曦”——一个狡猾、凶残、拥有智慧并掌控了庞大力量的生物捕食者。它对他(晨宇曦)的恨意、它吞噬世界构建血肉天堂的野望,都让它强大而致命。
他看着那栋楼,如同看着坠入深渊的星辰。
新生区,A3网格边缘。
“士兵”走在断壁残垣之间,脚步稳定得如同精密仪器校准过一般。傍晚的“新生区”比地图上更加混乱。低矮的廉租公寓窗户大多被各种板材封死,透出昏暗的灯光和压抑的争吵声。未完工的楼盘骨架狰狞地刺向橙黄色的天空,钢筋暴露如同巨大的肋骨。垃圾堆积成丘,污水横流。空气中混杂着劣质饭菜、劣质燃料、垃圾腐败以及某种若有若无的…腥甜气味。
他的头盔视界内部,叠加着雷斌传输的实时路径导航和动态威胁模型扫描。路线刻意避开了流浪者扎堆的火堆旁和喧闹的临时赌档,尽量沿着更僻静、更阴暗、监控设备损坏最严重的区域深入。这些区域,也正是晨予曦节点最可能活动的“阴影盲区”。他那嵌入了屏蔽材料的特制作战服有效地扰乱了周围的生物力场扫描,让他如同一块会移动的“绝缘体”,在晨予曦的生物网络边缘保持着微妙的“隐形”状态。
部署开始了。他的动作精准得近乎诡异。走到一面半塌的砖墙转角,自然屈身,像是在清理靴子上不存在的污渍。左手借着阴影掩护,看似随意的在墙根几块松动的砖块缝隙里抹了一下——一个吸附力极强的微型陶瓷“静默之眼”无声地嵌入其中。起身时,他的指尖在墙面上方半米处一块脱落的广告牌背面轻轻一叩,又一个“眼睛”紧紧吸附。他没有多看目标点,没有停顿,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两个了。他继续深入,走过一条堆满建筑垃圾的小巷。一个废弃的、锈蚀大半的汽油桶滚落在路中央。他皱眉,似乎嫌它碍事,走近它,用“不太标准”的战术姿势侧身观察了巷子尽头一眼(这是个标准的战术动作,但在他执行中显得生硬),同时右手不经意地拂过汽油桶内壁深凹处的锈迹——第三只眼睛就位。再往前几步,在一座烂尾楼一层空旷的、如同巨兽口腔的门洞里,冷风灌入。他停下,假装置手电筒(早已被替换成信号源)观察了一下漆黑的内庭,然后“习惯性”地将手撑在门框边缘。当手掌离开时,第四只眼睛已嵌入干燥混凝土的细微缝隙中。
无声而高效。十二个“静默之眼”如同散布黑暗中的细菌,被精准地植入预定地点。它们具备被动式信息收集功能,依靠微弱的温差差或者极其细微的震动获取能量,只在检测到特定生物特征(晨予曦节点那种特殊的能量波动和形态异常)或收到激活指令后才会启动摄像并加密传输数据流。此刻,它们处于最低功率的“沉默监听”状态,蛰伏着。
任务的第一阶段完成了近半。他已经越过了“边缘”,接近雷斌标记的A3坐标核心区,那片由旧厂房、废弃仓库和烂尾楼地下空间组成的核心区域。空气仿佛变得更加凝滞,腥甜气味变浓了。周围的“人”似乎少了一些,但能看到的那些——倚在角落里的醉汉、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女人、蜷缩在建筑模板下睡觉的孩子——他们的麻木眼神下,隐约透出一种与这片破败环境极其违和的、冰冷而统一的“凝视”感。像是无数提线木偶在无意识的扫视。
生物网络的核心地带。
“士兵”的步伐没有变化。他按照预定路线,拐向一条更窄的通道,目标是深入一个半地下式废弃仓库部署后续的眼睛。
就在这时,异常陡生。
几乎在同一瞬间,那几个“士兵”刚刚经过时处于“注视”状态的流浪者——翻垃圾的女人、蜷缩的孩子、倚墙的醉汉——他们的动作瞬间凝固了!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他们麻木的眼神骤然被一种极其怪异的、非人类的冰冷无机光泽所替代!头颅以一种违反生理结构的角度猛地转向,动作整齐划一,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精准地锁定了那个依然在稳定前行的士兵背影。
危机感如同实质的冰水灌入每个静默之眼,也瞬间同步到雷斌的货车指挥中心!威胁模型的警报条瞬间飙红!
“检测到高优先级生物信号集中锁定!威胁度激增!目标已被生物网络标记!”技术人员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雷斌眼神一凛:“节点反应速度超预期。饵料,执行规避战术序列Z-3!”
命令通过极其加密的生物微电脉冲传递。
前方的“士兵”像被无形的线猛地一拉,身形骤然由匀速行走变成一次极其诡异的矮身侧翻!这个动作完全颠覆了人体正常的运动模式,更像是牵线木偶被猛地扯动了关节。就是这瞬间的不协调,救了他!
嗤啦——!
一道带着暗红色微光、如同粘稠沥青凝聚成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擦着他的后脑勺掠过!爪尖掠过头盔外壳时,甚至发出让人牙酸的刮擦声!攻击来自左上方!一个原本吊挂在废弃金属架上的“工人”身体软化、变形,闪电般发动了袭击!
“士兵”侧翻后几乎没有滞怠,借助翻滚之势,右腿狠狠蹬在旁边的混凝土柱上,身体如同没有惯性的弹丸改变方向,扑向预定路线上一个堆满废弃电缆的掩体。他的动作完全基于预设的程序反应,没有丝毫人类面对死亡的恐惧和思考时间。
通道两侧,那些被“唤醒”的节点,如同被注入了生命(或者说反生命)的液体玩偶。翻垃圾的女人双臂如同软化橡胶般拉长,带着黏腻的荧光红晕砸向地面,触手般抓来!那个孩子手脚并用,速度快得化作一道黑影,直接从侧面扑袭!倚墙的醉汉身体剧烈膨胀,胸口裂开一道缝隙,激射出数条带着吸盘的惨白色索状物!
瞬间,“士兵”陷入三方合围!腥风扑面!
但他没有惊慌失措。在掩体后方蹲伏的瞬间,他丢弃了背上那个沉重的战术背包(内部仅剩几件伪装物品),反手抽出了腰间的制式军用匕首。动作标准、高效、致命——但缺乏灵魂。他像一个最顶级的战斗机器,只执行最优化的战斗指令。
匕首精准地格开抓向他脚踝的粘稠手臂(女人的),带起一溜暗红色的火花和诡异的液体飞溅。同时身体再次强行扭动,避开从后背抽来的惨白触须(醉汉的),匕首顺势反撩,斩向侧面扑来的黑影(孩子的)。
噗嗤!
匕首划过黑影的前臂,切割感异常古怪——没有深入骨骼的坚韧,而是如同切开了一团凝胶。黑影发出一声不似儿童的尖利嘶叫。
但攻击并未停止!从上方再次袭来数条粘稠臂爪!失去一条手臂的黑影速度反而更快!那膨胀的醉汉胸口的触须更多了!更致命的攻击来自地下!那个翻垃圾女人被砍伤的手臂落地,但并未消散,而是像史莱姆一样迅速蠕动,融入污水地面,下一秒,数根尖锐的、由暗红粘液凝成的刺矛从士兵脚下的污水洼里无声暴起!
“士兵”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程序化的战斗分析光点在疯狂跳动。他猛地一脚踹开正面扑来的残缺黑影(孩子),身体借力向后急跃,同时匕首再次挥出,试图斩断下方刺来的矛尖!
噗!噗!噗!
匕首切开了两根粘液刺矛,发出沉闷的撕裂声。但第三根矛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擦过了他防弹衣无法完全覆盖的左大腿外侧!
嗤——!
伴随着如同烙铁烫肉的嘶响和一股刺鼻的硫磺味,粘液矛尖轻易地撕裂了外层布料和内部的防护材料,没入他的皮肉之中!暗红色仿佛带着荧光的粘液瞬间接触到了他的血液!
“啊!”
即使是高度神经抑制的傀儡,也无法完全屏蔽这种撕裂神经般的剧痛和对神经系统的恐怖侵蚀!一声嘶哑、非人的痛吼终于从“士兵”口中爆发出来!那不仅仅是纯粹的物理痛苦,更像是有无数冰冷的微型虫豸顺着血管在体内疯狂啃噬、蔓延!
“肢体接触!高活性生物污染确认!”雷斌指挥中心警报大作!技术人员声音急促,“目标左大腿外侧伤口深度3.5厘米!侦测到‘样本’活性物质注入!生命体征下降!神经元异常波动!同化进程预估1.8%...上升中!”
屏幕上代表“士兵”的绿色光点瞬间被刺眼的橙红色侵蚀小半,并不断扩散!
战场上,“士兵”的动作猛然一僵!他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左腿伤口的剧痛如同熔岩般灼烧,麻痹感正沿着血管闪电般向上侵蚀。他眼中的程序化光芒开始黯淡,被一种黏腻、混乱、带着原始吞噬欲望的红光迅速取代!这是来自晨予曦样本的意志侵入!如同无数微小的病毒在攻陷他的意识堡垒。
“士兵”的身体抽搐得更加剧烈。他的眼球完全被诡异的红光占据,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咆哮和咕噜声,牙齿死死咬着,涎水混合着血丝淌下。意识几乎完全沉沦,被那恐怖的吞噬感淹没。但他右手的匕首,却在剧痛和混乱中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战斗程序的指令残片。他猛地挥动几乎麻痹的左臂,将匕首狠狠刺入被污染的左大腿根部!完全切断了主要血管的供血!也暂时阻止了污染源向心脏的蔓延!
暗红色如同石油般的血液混着荧光的粘液喷涌而出!但他也因为这一刀的剧痛和失血,动作彻底失控,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堆满电缆的掩体上,滑落下来,在肮脏的污水中蜷缩,剧烈地痉挛着。
周围的攻击暂时停止了。那几个节点——失去手臂的孩子、女人、膨胀的醉汉、以及融在金属架上的“工人”——重新变回了麻木边缘人的样子,只是眼神中的冰冷无机光泽更加凝固。它们像一个冰冷的狩猎场,围着濒死的猎物。
它们在观察。观察这个猎物被同化的最终过程。更可能是,等待着来自深层巢穴的下一步指令,是否要将这个已经被高度污染,但似乎还保留了部分特异的个体拖回巢穴核心进行进一步“研究”和“消化”。
而“士兵”头盔内置的最后隐藏摄像头,忠实地记录着这死寂而恐怖的包围圈,将他自身那扭曲痛苦、半人半恐怖造物的身影,以及周围那些冰冷注视者的诡异姿态,一同纳入镜头深处。
指挥车内,雷斌看着屏幕上那个生命体征急剧下滑、代表污染区域的橙红色几乎覆盖全身的光点,以及那个蜷缩在水洼中挣扎的战士画面,眼中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他沉声下令:
“所有数据流实时加密传输。标记为最高优先级证据链。证据强度评级:T1。” 他微微停顿,冰冷的声音如同宣告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