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李修筠便带着两眼红血丝,穿着常服入了宫。
几道弯弯绕绕的路行过。李修筠才到了乾清宫。
随即他由宦官引去了里室,刚迈过门槛儿,就听:“筠儿来了?来,坐朕身边。”
皇帝亲热的招呼着他。
皇帝久卧病榻,已有三月余,期间除了秦贵妃能入御前伺候外,其余人接触是非诏不得入内。
李修筠一改往日纨绔,进了殿内抬眼看都不看便跪下,规规矩矩行了大礼,山呼万岁。
皇帝伸出手来,要拉他起身,却见这孩子低垂着头,声音发颤:“儿臣有罪,已然无颜见父皇了!”
皇帝听此话不由得一惊“好孩子,有什么委屈尽管与父皇说,父皇替你解决。”
“儿臣不该与杨家公子斗殴,不该如此丢了父皇的颜面……”李修筠抬起头,“可那厮公然要听那禁曲,儿臣劝了几句便与那人打了起来……儿臣枉为人啊!求父皇责罚!”
李修筠说着便又一次俯首。
皇帝本不知缘由,听他这般一说,更是对他这幼子生出怜悯之心。
“咳咳!”一旁传来男子的声音。
李修筠猛地抬首,往榻边一看,竟然是柳暮时!
怎么是他?
柳暮时察觉到李修筠的目光,那双潋滟桃花眼此时正惊诧望着他。
二人目光相对——正如那针尖对麦芒。
皇帝宽慰的抚摸李修筠的发顶,极为慈爱:“好孩子,你怎么会有错呢?”说着,扶着人站了起来,又厉声道:“那杨家子才是该好好教训的!杨旗养的好儿子!”
柳暮时这时候稍稍欠身道:“当日殿下异常恼火,臣一时不查竟让殿下受此冤屈,是臣的不是。”
这是、道歉了?
李修筠狐疑的盯着柳暮时,企图从他那张脸上找出端倪。
果然,柳暮时话锋一转,接着说:“不过,杨太师为人谨慎,纵是娇惯嫡子也不会纵容他去弄出这一出酒局,这其中必有蹊跷,”柳暮时正色道:“臣希望彻查此事,还请陛下应允。”
皇帝蹙起眉头。
要说这次酒局闹事,惹得满城风雨。若只是王公斗殴还不足为奇,可怪就怪在,早已被列为禁曲的“春日赏荷”竟是又一次回到了洛都。
当年皇族秘辛又一次被扬了出去,这不止是纨绔胡闹,而是——一场早已布下的局。
这场酒局让杨氏蒙羞,也让皇帝丢尽了脸面。
“毕竟兹事体大,你不必急于一时。”
皇帝摆了摆手。
而后皇帝看向李修筠,枯瘦的手掌很大,轻轻包住儿子的手指,道:“这次恐怕要让你受委屈了。”
“儿臣遵旨。”
李修筠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露出笑容。
出了宫,二人并肩而行。竟是柳暮时先打破沉默。
“陈王殿下能将戏演的那么好。真是厉害。”
“几句话把杨氏摘的一干二净,摄政王殿下才是真的厉害。”李修筠听出他话里带话,不免回怼。
柳暮时:“殿下说笑了。”
“我是不是在说笑,摄政王自己清楚。”李修筠拢紧大氅。
柳暮时却笑了,“既是同行,殿下不如和吾一同去坊间喝茶。”
“不顺路,走了。”李修筠出了宫上了马,甩起马鞭,只留给柳暮时一阵呛人灰尘。
柳暮时久久站在原地,笑意直达眼底,只是李修筠觉得这笑容实在是渗人的很。
侍从在一旁提醒道:“殿下已经看了许久了……”
“走吧。”
……
李修筠驾马回到王府,身边的闻笛才小心问道:“殿下,摄政王请您去吃茶,您为什么拒绝啊?”
李修筠脱去氅衣,骂道:“趋炎附势之徒,有何可交?”
“哦,”闻笛忍不住接着说:“我看那摄政王看着也挺和善的……殿下不肯与他冰释前嫌吗?皇后娘娘不是也说过让殿下广交友少树敌么?”
什么都是皇后娘娘!李修筠想起那女人就觉得头疼。
李修筠从小被皇后养大,但因着从前一些往事,二人生了嫌隙,再加上杨氏给他闹的这么一出,他更是厌恶那个女人。
不过再怎么说,皇后也是他名义上的母后,他不得不给些薄面。
“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