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天气逐渐变得寒冷，很快到了立冬的时候，学校里很多学生已经穿上冬季校服棉袄。
杨芸芦坐在教室里，脸被冻的有点儿红，她搓着双手从口里吐出白气，想要暖和一下。
冬天是学生们最容易犯困的季节，老师在讲台上快速的讲课，台下的同学们因为犯困实在是睁不开眼睛，有的用书挡着，趴在桌子上补觉。
杨芸芦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劲儿，她趴了一会桌子，又坐直起来。无聊的看着教室上的秒表打发时间。
视线突然转移到坐在前边的夏则苇身上，少年此时正和身边的同学闲聊，偶尔会抬起眼皮，露出好看的笑容。
像是注意到了身后的视线，夏则苇转过头去，隔着几排坐位，对她挑了挑眉。
夏则苇突然的动作，让杨芸芦一下慌了神，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很烫，就像自己的心脏一样。
下课后，同学们一下子恢复了精气神，不再像上课时的死人样，开始各聊各的，恢复了生机与蓬勃。
夏则苇缓慢的走了过来，轻扣了一下杨芸芦的课桌。
少女抬头看他，夏则苇随便坐在一个座位上，与她对视上，两人双目交汇，谁也没有先说话。
似乎过了很久，夏则苇才开了口。
“你上课的时候是不是在看我，嗯？”他语调上扬，声音低哑暗沉，带着肯定的语气。
想不到他会说这个，杨芸芦开始支支吾吾起来“不是…我就是太无聊了…看了下钟表”
”哦，这样啊”夏则苇似是相信了她的话，轻轻点头。
手上盘玩着她的笔，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原来是在看时间，我还以为是在看我呢”
少年脸上含着笑容，认真的看向她。
听见他的话，杨芸芦心里一紧，沉默着什么也没说。
夏则苇低笑一声，突然觉得小姑娘这样还挺可爱，他站直身顺带着摸了摸她的头，起身往外走。
“好了，不逗你了，我先走了”
头上被摸过的气息还残留着滚烫的热度，杨芸芦像是不会呼吸一般，一个人呆愣的想着刚才的事。
他摸了她的头
两个人之间从未这样过，一种奇妙的感觉蔓延在心上。
而且，刚刚他靠近她时，自己闻到了清淡的香味，是夏则苇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几天杨芸芦开始躲着夏则苇，她只敢远远的看一眼少年，在他和自己目光快要对视时，将脸转在一边
考试在即，夏则苇并没有发现这些异常，他依旧在课间时，去操场上打篮球，偶尔会和别人探讨题目，像极了热血奋斗的好少年。
这次的考试是大考，对学生来说至关重要，成绩考的差的话很有可能毕不了业，对此，学生们格外上心。
夏则苇这几天一直学习数学，他数学不好，对这次的考试有些担心，精神压力方面也有些焦虑。
“哎，苇哥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韦枯华肘了肘分神的夏则苇“给点反映呗，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这几天学习压力有些大，熬夜熬多了”夏则苇反应过来，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韦枯华有些吃惊，大声说道“不是吧，你是说一个次次考试年级前五的学生，会担心学习成绩而熬夜？”
夏则苇对他夸大其词的样子，有些无语，没在过多说什么。
“兄弟，你这样拼命学习让其他人怎么活？”韦枯华靠近了些，搭上了他的肩膀"少熬夜，小心考试时失眠交白卷”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夏则苇撇了他一眼，嫌他话多“还去不去小卖铺了？”
"去，去，去，差点忘了正事了”韦枯华猛地一跳，快跑了几步。
周末，学校放假，同学们互相道别后，便冲出校门不见人影。夏则苇捧着手机边看路边聊天，时不时走两步就停下。
手机另一端，杨芸芦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今天放学，爸爸特意开车来接她，坐在车上杨芸芦点开微信，一眼就看到了置顶夏则苇发来的消息。
best：准备去哪？
杨芸芦眨了眨眼睫，打字敲击回复，点击发送。
她的头像是一个戴着草帽的女孩，手里捧着鲜花，微笑着扭头看向一边，阳光照映在女孩脸上。
聆听心：正准备坐车回家
best：哦，那你回去早点儿休息
聆听心：你回去打算干什么？
best：刷手机，好了，一会再聊
夏则苇将手机放在口袋里，专心赶路。
天色有些暗沉，时间已经不早了，夏则苇为了早点到家，转身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这条巷子被称为桃巷，晚上的风吹过，有些凉飕飕的，夏则苇打了个寒颤，脚步不停的走着。
“扑通”一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推车上的蔬菜，一个个翻滚下来，重重的砸在地上。
“喂，你个老不死的，走路不会注意点吗？”男孩手指着老人，大声指责道“撞疼我了知不知道”
被撞倒的老人，强撑着站起身来，放低身态，一遍遍鞠躬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没看清路，撞到你了，真是对不起”
男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慢条斯理的说道“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不知道赔钱啊”
老人无措的将手伸进上衣口袋里，哆嗦着手拿出了一些钱，递到男孩面前。
“我只有这些钱了，你看看够不够？”
男孩厌恶的看了老人一眼，从他手上将钱夺走，低头吐了一口痰“算我倒霉，这事儿就算了吧”
将钱装好，他刚想走，却发现自己手被人拽住，无法动弹。
“你…你干嘛”男孩显然被吓到了，说话也有些结巴。
眼前拽着他手臂的男生，眼含愤怒，面色如常，手上布满青筋，正用力的抓着他。
“你也没受什么伤，是不是在讹这位老人？”夏则苇冷冷的开了口。
“就…就算没受伤，我也被吓到了，这钱就算赔我的精神损失费”男孩狡辩说道。
夏则苇没什么反应，神情不慌的说道“不如我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怎么样？”
听到说报警，男孩什么也顾不了，把钱还给夏则苇，随后就跑了。
“老爷爷，刚才那个人应该是混混，您将钱收好了，数数少没少？”夏则苇将钱放在老人手心里，轻轻拍了拍。
“谢谢你啊小伙子，这是我今天一天赚的钱，要是没有你的话我只能认栽了”老人嘴里一直说着感激的话，心中被暖意占据。
夏则苇摆了摆手，讪讪地笑着“不用客气，老人家，我先走了”
考完后的第二天，学校迎来了放假，同学们考试的压力暂时得到了释放。
夏则苇放假时和朋友约定好去KTV唱歌，随便收拾了一下书包，便出了校门。
KTV离学校不远，走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和夏则苇一伙的兄弟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几人办完卡后，正准备进包厢，身后传来了声响。
“哎，你不是上次多管闲事的那个吗？”
几人转身看去，就看见一个长相痞里痞气的男生，正指着夏则苇。
“赵哥，他是谁啊？”有人低声问道。
被称为赵哥的人，带着恨意说道“他就是我上次说的想借钱花花，却阻止我的人”
“原来是他啊，这么快就遇上了”身边的朋友听他提过那件事，显然就明白了。
“兄弟们，今天咱们就一起上，教训一下他”赵乐恒对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心中满是愤怒。
“对，为赵哥报仇”
“今天必须打爆他，不然我就再也不上网吧”
场面顿时乱了起来，赵乐恒一帮人随手拿出KTV里的东西，开始厮打起打。
韦枯华和夏则苇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但为了保命只能被迫加入到这场打架中，两人专注精神，仔细观察对手的动作。
另一边的杨芸芦回到家后，给夏则苇打了个电话，她想跟他说声她到家了，可电话迟迟未接通，一直到自动挂断。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可能是夏则苇不方便接听，便发短信给他。
等了十多分钟，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夏则苇并没有回她。
杨芸芦有些焦虑，打开电话从上往下翻了又翻，拨打了标注韦枯华的电话号码。
有韦枯华的电话号码，是因为有些事才加上的，没想到现在能派上用处。
电话嘟嘟响了几秒接通了，那边的背景有些嘈杂，杨芸芦没太注意，急忙问道
“喂，韦枯华，夏则苇在你旁边吗？”
韦枯华似乎有些疲惫，握着手机回道“在啊，苇哥现在跟我在KTV呢”
杨芸芦稍微放松了些，随即又解释说“那就好，我就是担心他出什么事，先挂了吧”
“草，你TM敢弄老子，信不信我让你活不过今晚”
刚想挂断的手指顿时僵住，杨芸芦麻木的开口问道“你们…在打架？”
韦枯华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描述了一遍“你也别担心，我们已经报警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杨芸芦的呼吸变得急促，心随着韦枯华话落冰到了极点，她的耳朵边嗡嗡作响，忽然间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说，夏则苇被人打了。
那个，骄傲又耀眼，自己一直深深喜欢的少年，此刻受尽挨打。
她不敢想，也不愿想，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
脑海里浮现出刚刚电话里头的叫骂声，心里越发恐惧，她尽量放稳声音，说出的话却还是带着颤抖
“在哪家KTV？”
“你说什么？”韦枯华似乎没听清，说话的音调也高了些。
“你们…现在在哪家KTV”杨芸芦颤抖着肩膀，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她的眼睛不知何时染红了，眼里布满血丝。
韦枯华这回听清了，报了个具体位置，心中充满疑惑，她问这个干什么。
没等韦枯华再说什么，就听到电话里传来穿衣服的声音，伴随着杨芸芦浑浊不清的话语。
“我现在过去”
不容他拒绝，杨芸芦挂断电话，出了家门，拦了一辆出租车。
夏则苇他们去的是台县最大的KTV，师傅没有导航，凭着自己的经验开车前住。
车上播放着音乐，杨芸芦有些难受，刚刚哭过一场，晚上没吃多少东西，胃里止不住的疼。
“你不在的时间有多难挨，再也回不来的美好回忆已经快把我掩埋”
“眼泪已汇成了海，想在你身边，不管有没有明天”
杨芸芦很熟悉这首歌，是各大平台的爆火歌曲，名叫《拉过勾的》
“一天天记录下遇见你的瞬间，一些些散落的曾经美好的画面，保存关于你的一切”
“一天天一天天，在流逝的时间”
“一点点一点点，我对着流星许愿，只愿你会有感觉”
他们拉过勾的，不要分离，不要永不相见。
杨芸芦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出夏则苇送自己礼物的片段，对自己来说是最美好的画面。
她记得他们曾经是多么要好，带着年少时的稚气与天真。
车子很快就到站了，杨芸芦向司机交钱道谢后，进了KTV。
外面的天色很黑，里面却很亮，杨芸芦刚进去的时候被灯光绕了眼，挤出了几滴泪水。
等眼睛恢复过后，杨芸芦很快就看清了，她看到好多个人厮打在一起，看到安保人员极力阻拦。
同时她也看到夏则苇被一个陌生男生打得瘫软在地，毫无还手之力。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浑身上下冲了血，她听见自己弱弱喊了夏则苇一句。
耳边传来警笛的声音，有人喊了一声“警察来了，快走”
五六个小混混听见这句话，慌忙逃走，有的鞋掉了也不捡，如果被警察逮到的话，他们可就完了。
赵乐恒将手上的东西全部扔掉，走的时候不知道被谁绊了一脚，重重的摔在地上，但也顾不上算账，掀开门帘消失在人影中。
警察让几个少年，先去医院检查伤情，随后到警局做笔录，安排完后叮嘱几句便放他们回家了。
“这帮鬼孙子，下手真是重，要是还有下次我绝饶不了他们”韦枯华扯了一下嘴角，发出嘶的声音。
“哎，要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受伤，都怪我”夏则苇自责的低下头，心中充满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兄弟们今天本该度过快乐的一晚
偏偏是自己扰乱了兴致，跟别人打架斗欧，还进了警察局。
事故发生的原因全在他，是他连累了兄弟们。
“别自责了，不是什么大事”韦枯华安慰性拍了拍他的肩膀“受点伤而已，一点也不疼”
“大小伙子受点伤再正常不过了，不然文文弱弱的，岂不招人笑话”韦枯华笑着说。
夏则苇将所有人送走后，叹了一囗气，往前走了两步，心中有些烦恼。
“小祖宗，你怎么来了？”
他稍微弯了弯腰，双手扶着膝盖，看着眼前的少女，轻声问道。
晚上8点半，外面的风又强烈了些，杨芸芦冻的鼻子发红，吸了吸鼻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软声说道“能不能别让我担心你”
夏则苇身体僵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能不能别让我担心你？
时间倒回到元旦节，那时夏则苇生病住院，她担惊受怕了好几天。
可是如今呢，眼前这个身形瘦高的男生，差点出事，再次住进医院。
如果警察没来呢，或者警察来晚了呢，结局会发生什么，杨芸芦光是想想就后怕。
“那受伤了，让我看看”寂寞许久后，她问他。
“也没什么，就是磕破了点皮，不碍事”夏则苇根本不在乎，打他的时候他尽量躲，没傻站着挨打。
杨芸芦仔细观察他的脸和胳膊，发现确实没什么伤口，才松了一口气。
“所以他们为什么打你？”
杨芸芦实在想不到他会和什么人结仇，才导致这一切发生。
将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夏则苇轻笑一声“我是真想不到那人，会因为这个事来寻我麻烦，实在是有点儿搞笑”
“阿苇”
夏则苇一阵一阵的笑着，听到这句话有些愣神，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阿苇，你很勇敢”杨芸芦面色镇静，她抬起头目光炽热的看着他“但下次能不能保护好自己”
“能不能保护好自己”这句话深深烙在夏则苇心里，以至于多年后，他也记得有个女孩曾经告诉过他，勇敢是对的，但要先保护好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杨芸芦的头发散开，披肩到背上，她站在黑夜中，冲他笑了笑。
“嗯，我知道了”他回应道。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也是”他补充道，声音温柔还好听。
杨芸芦眨了眨眼，眼前的少年太温柔了，让她的心也跟着软了又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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