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夜相拥

抵达位于市中心的高层公寓。顾若洋抱着怀中沉睡的女孩，小心地将她抱进卧室。冰冷的玄关灯光映照出他略显疲惫却依旧沉稳的侧脸。公寓内部是典型的极简主义风格，大片留白的墙面，冷冽的黑白灰色调，线条利落如刀锋切割的家具，处处透着一种疏离的秩序感。然而，程若笛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果酒甜香和她温软的体温，却像投入冰湖的石子，悄然在这片冰冷的几何空间中漾开一圈圈暖意的涟漪。

　　他径直走向主卧，步伐沉稳，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自己那张宽敞、铺着深灰色高级埃及棉床单的大床上。床垫微微下陷，承托住她轻盈却瘫软的身躯。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绵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安静的扇形阴影，对环境的变换毫无知觉。

　　顾若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剪裁精致的外套沾了些许酒渍，犹豫了片刻俯下身，刻意别开脸，动作极其轻柔解开了外套的纽扣，小心翼翼地将其褪下。接着，他单膝跪在床边，轻轻托起她纤细的脚踝，褪去了那双折磨了她一晚的细高跟鞋。露出白皙秀气的脚丫。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拉过床尾柔软蓬松的羽绒被，细致地盖到她胸口，确保她不会着凉。

　　看着她卸下防备、安然沉睡的模样，顾若洋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无声地吁了口气。他转身走进主卧配套的浴室，拧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哗哗注入光洁的陶瓷面盆。他拧干一条柔软的白色毛巾，水温适中，带着氤氲的热气。

　　弯下腰，动作轻柔地用温热的毛巾擦拭她微微汗湿的额角和发烫的脸颊，毛巾抚过她细腻的肌肤，她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就在顾若洋稍微安心，准备转身去清洗毛巾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干呕声。

　　“唔……”一声压抑的、带着极度痛苦的呜咽突然从喉咙深处溢出。她好看的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脸色在酡红中透出一丝不祥的灰白。

　　顾若洋心道不好，他立刻伸手想将她扶起来：“程小姐？别……”

　　话音未落，程若笛一阵剧烈的干呕后，随即毫无预兆地侧过头，胃里翻江倒海，有顾若洋脸色微变，还没来得及反应，温热的呕吐物已经溅在他胸口、肩膀和手臂上！昂贵的丝质衬衫瞬间被污秽浸透，黏腻湿冷，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味。

　　顾若洋整个人僵在原地，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狼藉一片的前襟，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突突跳动。一股强烈的反胃感直冲喉头，他猛地抿紧薄唇，强忍着不适，快步转身冲进了浴室。

　　水流冲刷着身体，任由温热的水流带走身上的秽物和那股令人窒息的气味。他仰起头，水流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他闭眼回想这荒诞的一夜，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苦笑。等他快速冲洗干净，换上干净的深灰色丝绒浴袍，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和眉宇间尚未完全散去的愠怒走出浴室时，看到的景象让他再次无语凝噎。

　　床上的“罪魁祸首”不知何时已经将盖得严严实实的羽绒被完全踹到了床尾，睡裙的细肩带滑落一边，露出圆润光滑的肩头和一小片精致的锁骨，在昏暗的夜灯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光洁的小腿搭在被子外面，睡裙卷到大腿中部。睡姿肆意张扬。脸颊的红晕更深了，粉嫩的唇瓣微微嘟着，发出细微的、不安分的呓语。

　　顾若洋额角青筋微跳，疲惫地捏了捏高挺的鼻梁，认命地走上前，弯腰去够那床被踢远的被子，帮她重新盖好，后自己去客卧将就一晚。就在他的手指刚触碰到被角的刹那，突然手腕一紧。

　　原本沉睡的程若笛，那双紧闭的眼睛竟毫无征兆地睁开了一条缝！眼底一片迷蒙混沌，显然并未真正清醒。顾若洋因这突如其来的睁眼而动作微滞的瞬间，猛地一拽，一把搂住了顾若洋的脖子！另一条腿也极其自然地缠上了他的腰！顾若洋完全没有防备，结结实实地被程若笛压在身下！顾若洋下意识撑住身体，却不想她双臂如藤蔓般缠上来，滚烫的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大狗熊，好暖和……”

　　顾若洋懵了！大脑一片空白，鼻尖萦绕的混合着酒气和女孩特有体香的复杂气息，以及胸膛温软又充满惊人弹性的触感。发生了什么？他竟然被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女孩……强行“绑架”在了床上？不，更准确地说，他是被当成了大型抱枕了。

　　顾若洋浑身僵硬，试图推开她，小心翼翼地想把她的手臂从自己脖子上掰开。刚一用力，程若笛立刻不满地哼哼唧唧，每次用力，程若笛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顾若洋瞬间明白了王尔嘉说“她力气大”，是什么意思了！这简直是……怪力少女！

　　“松开……”顾若洋的声音染上几分无奈。黑暗中，程若笛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那是一种混合着柑橘与茉莉的淡雅味道，莫名让人心安。推不开！掀不动！挣不脱！顾若洋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有力无处使”和“任人宰割”。

　　僵持许久，他终于放弃挣扎，认命地伸长手臂，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艰难地把被踢到床尾的羽绒被扯过来，胡乱地盖在两人身上。算了，跑又跑不掉了，就这样吧，至少别让两个人都冻感冒。

　　顾若洋被程若笛紧紧抱着，两人身体相贴。刹那间，竟在他心底泛起一抹模糊且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似似乎曾经经历过。他这是怎么了？被这丫头抱傻了？他以为他会睡不着，顾若洋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竟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窗外，清冷的月光如水银般静静流淌，透过未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悄然洒落在床上这对以极其亲密又极其古怪姿态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上，为这充满荒诞、狼狈却又莫名滋生出一丝温情的混乱场景，蒙上了一层朦胧而暧昧的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