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城南那处属于高崇俭的别院,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轮廓在稀疏的星月微光下显得格外森然。
白鹤一身夜行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并未从正门或侧墙潜入,而是选择了远离主屋、靠近后院库房的一处角落。
这里的守卫相对松懈,墙头也未有明显的机关痕迹。
他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高墙,伏在墙头阴影里,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丈量着院内的明哨暗岗。
观察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摸清了护卫巡逻的间隙,白鹤身形一飘,如同落叶般无声落入院内,借助假山、树木的阴影,迅速向主屋西侧一处看似不起眼、却隐隐有灯火透出的书房靠近。
书房外有两名护卫值守,但精神似乎并不十分集中。
白鹤绕到书房后窗,指尖弹出两颗细小的石子,打在远处廊下的柱子上,发出两声轻响。
“什么声音?”一名护卫警觉地望去。
另一名也循声转头。
就在这瞬间,白鹤已用薄刃撬开后窗插销,身形如电闪入,随即轻轻合上窗户,整个过程发生在呼吸之间。
书房内陈设古朴,书架上多是兵法典籍,看似寻常。
但白鹤的目光立刻被墙角一个半人高的紫檀木立柜吸引。
那立柜的铜锁样式古老,与周围家具格格不入,且柜脚周围的灰尘痕迹显示它近期被移动过。
他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片刻,确认门外护卫并未察觉,这才走到立柜前。
他并未试图开锁,而是仔细检查柜体本身。指尖在柜门内侧边缘细细摩挲,忽然触到一处极其细微的凸起。
他用力一按,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柜子背板竟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格!
暗格内空间不大,只放着一个小巧的紫檀木匣。
白鹤心中一动,小心取出木匣。
匣子并未上锁,他轻轻打开。
里面并非他预想中的账册或珍宝,而是几封泛黄的信笺,以及一块半个巴掌大小、色泽深沉、隐隐透着孔雀尾羽光泽的玉佩——正是与胡匠人那鬼工球同源的孔雀玉!
玉佩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中间是一个模糊的、类似宫殿的图案。
他迅速展开那几封信笺。信上的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间写就,内容更是让他瞳孔收缩!
这些信,竟是前朝末年,高崇俭与宫内那位掌权太监的密信往来!
信中明确提到了“甲字叁号库”、“孔雀石青料”、“画圣真迹《江山雪霁图》”等字眼,甚至商议了如何利用城破之机,里应外合,盗取库藏,并嫁祸给所谓的“巫蛊案”涉案人员以灭口!
其中一封信的末尾,还提到了一个关键信息——“秘藏之钥,或在画中,务必得之!”
秘藏之钥!果然有秘藏!而那钥匙,竟然就在《江山雪霁图》中!
白鹤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将信笺内容飞快记下,然后将一切恢复原状,包括那个暗格机关。他不能带走这些物证,否则立刻就会惊动高崇俭。
他再次确认书房内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才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从来路撤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翌日,当白鹤将夜探所得尽数告知谢渡沧时,即便是早已心有准备的谢渡沧,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密信,是足以将高崇俭钉死在叛国、窃宝、构陷忠良罪名上的铁证!还有那块孔雀玉佩,更是直接将高崇俭与那批前朝珍宝联系在了一起!
“秘藏之钥,或在画中……”谢渡沧喃喃自语,下意识地抚向胸口。那半幅残画,他日夜贴身收藏,却从未发现什么“钥匙”的痕迹。是藏得太过隐秘,还是需要某种特殊方法才能显现?
“高贼如此在意那幅画,甚至不惜为此灭我谢家满门,定然是确信钥匙就在画中,且他至今未能找到。”谢渡沧眼中寒光闪烁,“我们必须赶在他之前,找出钥匙!”
然而,如何找出钥匙?那半幅残画他研究了无数遍,除了焦黑的边缘,并无任何异常。
“还有那些密信,”白鹤提醒道,“虽无法取出,但内容我已记下。这是扳倒高贼最有力的武器。”
谢渡沧点头,心念急转。
有了这些信息,他不再需要盲目寻找小玄子那样的外围证据。
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时机,一个能将这致命一击,精准送到能制裁高崇俭的人面前的时机!
这个人,会是皇帝吗?陛下既然可能默许他调查高崇俭,是否也愿意在关键时刻,接过这把递上的刀?
但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若陛下只是想敲打高崇俭,而非彻底铲除呢?
那他这个递刀的人,很可能首先成为高崇俭疯狂报复的对象。
他需要更周密的计划,需要确保这一击,能彻底致命,而不是打草惊蛇。
“暂时按兵不动。”谢渡沧沉声道,“高崇俭丢了如此重要的密信(虽然他只是查看了未带走),即便我们处理得再干净,他也可能会有所警觉。我们必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找到那‘钥匙’,或者……等待一个他无法翻身的机会。”
鳞爪已露,毒蛇受惊,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是生死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