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后,场边爆发出远比之前更响亮的、混杂着震惊、兴奋和难以置信的喧哗。
“6……6比1?!”
“仁王赢了?!赢了毛利前辈?!”
“太强了!那个幻影到底是什么啊?!”
声浪几乎要掀翻球场的顶棚,空气里充斥着灼热的惊叹和不可思议。
球场中央,毛利寿三郎像一尊被汗水浸透的雕塑,定在原地。
豆大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滚落,砸在滚烫的硬地上,发出轻微的“滋”响,瞬间化作一小团白汽。
他微微低着头,蓬松的红发湿漉漉地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失了血色的唇线。
宽阔的肩膀随着剧烈的喘息而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沉重的共鸣。
输了。
而且是毫无争议的完败。
被一个刚入学、看起来懒洋洋的一年级小鬼……6-1。
最初的震惊像冰水浇头,让他浑身发冷。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茫然,仿佛踩在虚浮的云端,找不到着力点。
愤怒?
不甘?
那些情绪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另一种更汹涌、更陌生的浪潮席卷了——
是心脏被狠狠攥紧后,又骤然松开的、带着刺痛感的悸动。
是棋逢对手?
不,更像是猝不及防地被后浪拍在了沙滩上。
是被超越的失落?
或许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战栗的震撼。
那个银发小子身上展现出的,不仅仅是“幻影”的诡谲莫测,更是褪去幻影后,那份扎实到可怕的基础、冷静到极致的战术头脑,以及……深不见底的潜力。
他像一口幽深的井,你以为窥见了底,投下石子,却只听到更深邃的回响。
他缓缓抬起头,红发黏在汗湿的额角,目光穿透球网蒸腾的热浪,精准地锁定了那个身影。
仁王雅治正微微侧身,用指尖随意地掸着球拍网线上的灰尘。
阳光落在他银色的发丝上,跳跃着细碎的光点。
似乎是察觉到毛利的视线,他也转过了头。
脸上那副标志性的、带着点狡黠和慵懒的笑容又挂了起来,淡蓝色的眸子弯弯的,仿佛刚才那场将他这位王牌彻底击溃的鏖战,真的只是一场轻松惬意的热身。
“Puri~”
少年特有的清亮嗓音,带着一点玩味的尾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场边的喧嚣,直抵毛利耳中,“多谢指教了,前辈。”
他歪了歪头,小辫子轻轻晃了晃,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放学后的点心,“看来,要去赶时间的人,是我了?”
那笑容,那语调,没有丝毫的炫耀或挑衅,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游刃有余的从容。
毛利望着那抹在阳光下仿佛发着光的银色,心脏深处那阵奇异的悸动再次清晰地传来,带着一丝灼热。
不是挫败,更像是……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被点燃了。
后辈都厉害成这样了……
他这当前辈的,好像……真的没理由再懒散下去了啊。
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嫩芽,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力量,在他心头悄然扎根。
场边的喧闹还在继续,焦点自然是刚刚创造了奇迹的一年级生。
“仁王君!”
“太厉害了仁王!”
“快说说那个幻影!”
兴奋的队员们,尤其是其他一年级生,几乎要涌进场内把仁王围住。
然而,银发少年却像一尾滑溜的鱼,灵巧地避开了热情的人潮。
他没有走向欢呼的人群,也没有立刻收拾球包,而是脚步一转,径直走向了场边铁丝网下,那片相对安静的树荫。
那里站着三个人。
真田弦一郎依旧板着脸,帽檐压得极低,但从他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能看出他内心的激荡并非表面那么平静。
“太松懈了!”
他低吼一声,不知道是在说惨败的毛利,还是说用出如此“旁门左道”(在他眼里)却大获全胜的仁王,亦或是……被深深震撼到的自己?
柳莲二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崭新的笔记本摊开,笔尖在纸上疯狂地划动,发出沙沙的急响,仿佛要将刚才那场颠覆他所有数据模型的比赛每一帧都刻录下来。
嘴里还无意识地喃喃着:“幻影……精神力具象化?拟态模仿?不对……还有本体的基础数据也需要重新评估……误差率……未知变量太多……”
而站在两人中间,背靠着冰凉铁丝网的,正是幸村精市。
他没有像柳那样沉浸在数据风暴,也没有像真田那样陷入“松懈”的纠结。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紫罗兰色的眼眸如同最澄澈的湖泊,映着球场上还未散尽的硝烟,也映着那个正向他走来的、银发飞扬的身影。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唇角噙着一抹极淡、却温柔得能融化冰雪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