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谢山晴看到了五个用槐木做的木偶。
其中,一个身首分离,两个七窍流血,一个被烧的焦黑。
除却那个完好的,其余四个木偶胸口处皆是一个大洞,洞口不住地往外流血。
谢山晴生来天资聪颖,想到谢江画的来历和打探来的消息,红着眼睛回到房间。
隔天,谢山晴夜里支开侍女,独自一人去到东偏房的密室。
五个木偶都在,甚至无一丝损坏,仿佛她昨日看到的是假象。
可花瓶机关密室都是真实的,这一切背后的原因,她不敢去想。
又过了一日,是那几个外客返乡的日子,她又去了密室。
果然,那几个木偶都不在了。
谢山晴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将自己关在屋里,聪慧如她却想不明白,谢江画这么做的原因。
直到有一日,偷偷给她送药的侍女被谢江画手下的人发现了,她好几日没有喝药,却发现身子一点都没有事。
为了验证所想,谢山晴后面整整一个月没有喝药,身子虽一如既往虚弱,可前半年犯病时最难受的心口却安然无恙。
八月酷暑,谢山晴遍体生寒。
她想起那些木偶的共同点——胸口破的洞。
“我不敢想,那么多人都是因为我死的。
更让我悲哀的是,我发现自己居然是个自私凉薄到极致的人。
比起自责愧疚,我更怕小画做的事被人发现,怕她被乡亲们驱赶,怕她被术士抓走。
我愧对父母的教育,愧对自己的良心。”
谢山晴抹去泪水,深吸一口气,“谢谢你们,能来揭穿我的虚伪。”
谢山晴倚靠着红木雕花座椅,她的背脊好似一下子弯了。
“我知道你们在找一把钥匙,我可以给你们。”
“条件呢?”
故事曲折,语气动人,的确是能让人感慨。
可她是谢山晴,十一岁当上家主、掌管家族多年的人。
一个纵横捭阖的棋手,什么样的秘密在她心里藏不住呢?
若是平常,叶轻音不会放过这么算计自己的人,可谢山晴以己身为棋,步步为营只为抛出她自己这颗弃子。
目的,怕也只是为了谢江画。
舍己为一人,叶轻音自认自己是做不到的,在她心里没有人比自己更重要。
算了,就当发次善心吧。
“我有两个请求。”
说出请字那刻,谢山晴有些恍惚,父母过世后,她很少再说这个字。
随后自嘲般笑了笑,继续道:“第一,留小画一命”。
谢山晴停顿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说出第二个请求:“十五日那晚,亥时前,务必将小画留在北楼,不要让她回谢府”。
说完这句话,谢山晴仿佛一下失去了力气,用胳膊苦苦支撑在座椅扶手上。像是怕叶轻音不答应,带着几分哀求看向她。
谢山晴眼神与叶轻音相汇,对于这个一眼就能看透她算计的人,谢山晴面上不显,可内心却如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她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她知道,叶轻音不是不能自己找到钥匙的下落,自己此举实在称不上明智。
儿时被道士批命,是慧极必伤之相,她不信。
后来当真病痛缠身,她也不惧,只希望她去后在乎的人能好好生活。
只是谢山晴怎么都想不到,因为自己死了那么多人。
在解脱与苟活之间,她挣扎了这么几年,她知道只有自己死了,一切才能结束,可仍自私地活到现在。
现在终于要结束了,只可惜,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答应你,只是并非只有我一个外客,我最多能管到他”,叶轻音指了指阮澜烛,其他人对谢江画动手她可不会管。
“这就够了,多谢。”
离开南苑正屋前,叶轻音回头看了一眼谢山晴。
她想起进门前刷到的一个视频。
文案是“作家和她笔下的女主角”,而背景音乐正是牵丝戏里的一句。
你憔悴,我替你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