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雷踩着青石板路回到铁匠铺时,暮色正顺着屋檐往下淌。
他扶着斑驳的门框喘了口气
屋内火塘早熄了,他摸黑爬上吱呀作响的木床
这一夜比以往任何一夜都要踏实
马雷多久没有踏实的睡过一个好觉了 ?
马雷揉着酸涩的眼睛起身。腹中传来久违的饥饿感
突然想起百年前陈记酒楼的檐角铜铃。那时父亲背着他穿过饥民如蚁的街巷,铜铃摇晃的声响里,总能飘来残羹冷炙的香气。
马雷可惜了 ,陈老板百年过去恐怕已经驾鹤西去了吧 ?
马雷的鞋底已沾满露水。青石路上车水马龙,货郎的拨浪鼓、茶贩的吆喝,混着胭脂香织成陌生的网。他抬头望着鎏金招牌"珍食阁",匾额下悬着的翡翠流苏轻轻晃动,恍惚间竟与记忆里的铜铃重叠。
街角阴影里蜷缩的身影让他脚步骤停。约莫七八岁的女孩把自己团成小小一团
粗布单衣结着冰碴,沾着泥污的手指死死攥着豁口陶碗。每当酒楼门扉开合,暖黄的光流泻而出,她就把冻得发紫的脸埋进膝盖,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寒风。
碎银坠入陶碗的脆响惊得女孩猛地抬头,漆黑的眼睛像两口深井,倒映着马雷布满皱纹的脸。
叶璃"谢谢老爷。
"沙哑的声音让他喉头发紧。
马雷"你叫什么?
女孩盯着碗里的碎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叶璃"没人给我取过。
"那亲人呢?"
寒风卷起她耳边的乱发,露出后颈青紫的伤痕:
叶璃"去年冬夜...都埋在后山了。"
马雷的老树皮般的手掌轻轻覆上她发顶:
马雷"愿不愿意叫我爷爷?
女孩浑身剧烈颤抖,冻僵的嘴唇翕动许久,才挤出含糊的音节:
叶璃"爷...爷?"
"马雷掏出帕子替她擦去眼角冰碴,触到她脸颊时,发现这孩子瘦得只剩一层皮裹着骨头
叶璃突然抓住他的袖口,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垢:
叶璃突然抓住他的袖口,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垢:
叶璃"爷爷,我能干活。我会劈柴、会淘米,还能..."
"她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落在雪地上,洇开红梅般的痕迹。
马雷走,咱去吃饭
叶璃不用的…
雕花木门推开时,蒸腾的热气裹着肉香扑面而来。
珍食阁内红木桌椅错落有致,鎏金烛台将暖光洒在五彩琉璃屏风上,映得叶璃的影子在青砖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马雷抬手掸了掸袖口的霜花,从怀中掏出一锭元宝拍在梨木桌上,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马雷“店里招牌菜,每样都上一份,不用找了。”
”话音未落,掌柜的已笑得满脸褶子哈着腰连声道
掌柜“贵客稍候”。
叶璃捏着衣角的手指微微发白,膝盖在桌下轻轻颤抖。她盯着漆面倒映出的自己,不敢相信粗麻布衫竟能坐在铺着湘妃竹席的雅座里。当青瓷盖碗盛着碧螺春推到面前
热气氤氲中,她慌忙将手藏到身后,生怕沾着冻疮的指尖弄脏了杯盏。
叶璃,觉得这一切就是一场梦一样 。
八道冷盘刚摆上桌
叶璃的眼睛就瞪得溜圆。水晶肴肉在灯下泛着琥珀色光泽,雕花瓷碟里的龙井虾仁蜷成淡粉色的月牙。她盯着转动的紫檀木转盘,喉咙不自觉地吞咽,直到一碗白米饭被推到面前
才像得了救命稻草般捧住粗瓷碗。
埋头吃饭,米粒滑过喉咙时,叶璃突然剧烈呛咳。滚烫的泪水砸在碗沿,混着米饭的香气在鼻腔里炸开。她别过脸去,用袖口死死按住眼睛,肩头却止不住地抽搐。
叶璃颤抖着接过筷子
她咬下一口
叶璃这是小璃,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饭了 !
眼泪再次决堤。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