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城垣割裂暮色,残阳将碎金浇铸在断壁上。曾经悬着鎏金盾徽的穹顶已坍塌成狰狞的齿状,熔融的铅玻璃在废墟中凝结成紫黑色泪滴,风掠过箭楼的残窗,发出兽鸣般的呜咽。
暮色漫过焦黑的雉堞时,废墟正在渗出冷意。曾经的玫瑰窗只剩扭曲的铁棂,像具烧焦的肋骨,框住半块将坠未坠的残月。风穿过宴会厅的残垣,卷着未燃尽的木屑,那是去年冬日舞会留下的冷香——如今唯有山茶花的腥甜,在灰烬里固执地流淌。
红山茶是从暴君的书房爬出来的。那里曾藏着万卷羊皮书,如今只剩碳化的书架拱成黑黢的桥,桥下裂开的石缝里,三株山茶正举着拳头大的花盏。
中庭的喷泉池已成熔金的陷阱,铅水冷却后凝结成狰狞的漩涡,却在池沿裂缝里挤满了山茶的幼苗。它们的根须缠着断落的青铜烛台,花茎攀着断裂的天使雕像——那雕像的翅膀早已熔成疙瘩,如今却托着三簇红花,恰似为坠落的灵魂簪上的挽联。崩塌的石阶上,山茶花沿着烧黑的旗幡生长,褪色的鸢尾纹章旁,花朵正以每天半寸的速度向上攀爬,仿佛要用红色的火焰,焚烧一切的罪恶与鲜血。
焦黑的钟塔残骸斜倚在晨雾里,塔身的裂痕像大地结痂的伤口,剥落的砖块间仍冒着细不可闻的青烟。曾经的穹顶碎成齑粉,唯有半截铜钟悬挂在扭曲的铁架上,钟体表面被火舌舔舐出暗褐色的斑纹,宛如一枚凝固的琥珀,封存着火焰肆虐的夜晚。风掠过残垣时,钟壁的裂纹里会漏出细微的颤音,像垂死者喉咙里咳出的叹息。
当午后的阳光斜切过废墟,红山茶的影子在焦墙上游走,像一群跳动的火鸟。偶尔有花瓣坠入残钟底部积着的雨水里,涟漪会晃碎水面倒映的塔骸,让破碎的砖石与完整的花朵在波光中重逢。这是灰烬与火焰的和解:塔身的每道裂痕都成了花根的阶梯,山茶的每片花瓣都裹着烟尘的味道,彼此以疼痛为土壤,把毁灭酿成了生长的蜜。
由无数骸骨所堆积起来的王座和华丽宫殿,终会有破灭之时。
这是死亡与新生的共舞:焦木的纹路里藏着花萼的绒毛,冷却的熔铅上凝结着花蜜的结晶。当山茶花用血色的笔尖,在残砖上写下第一行春天的诗,整个废墟都在发出细微的战栗——那是地壳下的根系在编织新的血管,是石头的伤口在分泌重生的汁液。终有一日,当最后一块焦黑的盾牌被花海覆盖,人们会忘记这里曾是焚烧的坟场,只记得漫山遍野的红,是从灰烬里长出来的,永不熄灭的火种。
昔日的盛景仿佛是一场奇异的梦,
怪诞却又真实。
昔日的罪恶
被火焰所焚尽
罪恶的殆尽
是幸福的开始
亦或是另一罪恶的伊始
红山茶给予他们爱的勇气
亦陪伴在他身旁
曾经为爱打造的囚笼
亦是他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