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回村村的大巴车上,这种长途大巴前面座位都会有一个网兜状的袋子,这袋子里放着一本笔记,笔记封皮是那种皮革材质,有一些轻微的划痕与灰尘,很明显这本笔记有些年头了。在本子左侧甚至还贴心的配好了一支钢笔并且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样式,通体是黑色,笔盖处有一层镀金。
我也是闲的,翻开了笔记入眼便是一句废话。纸质摸上去比较“脆”很难用文字表达出来的感觉,从视觉上纸质泛黄这种现象主要原因大抵是:纸张主要由植物纤维制作,这些纤维中含有木质素,木质素在空气中容易被氧化,氧化后的产物是黄色的,从而导致纸张变黄,简单来说就是有些年头了。不过这种纸的纸质很特殊,按道理市面上已经停售了。
“我或我们并不确定这个“村子”现在叫什么,它有很多名字,在我们每个人的记忆中它都是不同的,这本笔记是各年代的人所记录的关于村子的事,现在轮到你了”
第一面的内容到此结束了,大巴车上很安静,泛着一股奇怪的霉味与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气味混合,闻着让人直犯恶心。车窗外景色在倒退,我看着窗外总觉着哪里不对劲,不论是在道路旁玩耍的小孩还是被拴在院子外的大黑狗,无一例外都随着大巴车的前进在倒退……只有一个东西,一个人影一直存在就像小时候玩得贴画,不远不近就那么刚刚好在那里,我可以一眼看见的地方。
鬼使神差的,我低头翻开了笔记的下一页:“我看见了一个人影,它也在看着我…是预感我回来了吗?它一直都在,我不确定它是否安全。”这是开头的一段话,我再次抬头窗外的人影依旧存在,它也在看着我啊这样互相凝视还有些好玩。视线下移,是另一种字迹像是批注:“人影是真实存在的,不要深究!!!”后面跟着三个感叹号,这句下面还有一句话同样的不同字迹:“我下车了,这个人影跟本不存在,你妈的”看上去这会字迹的主人下车了,语气像是被骗了恼羞成怒。
接下来是开头的字:“看见人影应该是离村子不远了,我在想要不要去叙叙旧…提前下车吧,在“徐记云吞”下车 1981年3月12日记 常记云”
看见这个日期我不禁皱眉,1981年村子还没建成吧!“常记云”应该是署名。我抬头,不知何时窗外已是黄昏,我看了这么久吗?我靠在椅背上,用手揉了揉眉心长呼一口气。再看窗外景色依然,我掏出手机,手机屏幕散发出微弱的光。手机上面显示现在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
现在想起来关于我为什么要去村子,我其实是一位民俗作家。说好听点是作家,说难听点我就一破写小说的,这次是我入职以来第一次独自去实地勘察也是第一部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小说。这个村子叫“罔村”,这名字是音拟的,很奇怪离村子远的住民倒是没有口音但他们表示自己住了大半辈子都不知道附近有个村子,我东问西问才问出来一个大致方向,然而离得稍近的就有口音了。
“wiang”是我走访周边地区居民是一位老伯说的,那位老伯,身穿一件长褂,带着副眼镜,长褂看起来很旧,似是民国时期的教书先生。我想他应该是有文化的会说普通话,只是年纪大了口齿不清就继续追问:“wiang?什么wiang?”那老伯听见我的话竟面露怒色:“wiang就是wiang!你这后生wiang听不懂吗?”说着老伯一边摇头一边低声呢喃:“看着倒是和记云一般是个读书人,可惜啊……”我挑眉,记云是常记云?我本想拉住那个老伯问个清楚但是老伯头也不回的进了屋,留我一人在原地,我心中涌上一股烦闷,果然长得好欺负不是一件好事要是换陈得胜或是阮明君来早问出个理所然来了。
打听罔村的事告一段落,话又说回来“常记云”这个名字听着耳熟,看着眼熟,好像在哪张报纸上看见过……此时车一个急停,因为惯性我一头栽在前面的椅背上。我捂着发懵的脑子看了看窗外,一个红底白字的招牌赫然出现我眼前“徐记云吞”
我急忙起身拎上东西急匆匆的下车了,走前司机看我的眼神阴恻恻的,这车专为我而停啊。
傍晚的夕阳撒在我身上,天边的火烧云一层叠一层直到最后归为一片红,离开了大巴,空气都是甜的。周围热闹的行人倒显得这家云吞店门面冷清了,说实话我是想抓紧赶路的但我的肚子发出了抗议,无奈我只好走进这家店。
我一进店,老板娘就热情的来招呼我,我抬眼看见一尊关公像正对大门口。我点了一碗紫菜云吞,等菜的时候我拿出那本笔记将上面的内容拍照发在了工作室的群聊里:
[老陈(陈得胜)]:这么快就要素材了?
[猫猫(阮明君)]:恭喜啊木渝锦,这么快就取到素材了!(小猫送花.jpg
[宋姐(宋离)]:恭喜。那周边我之前去走访过,徐记云吞挺好吃的好像是从一九九几年开到现在。
[猫猫(阮明君)]:真的吗宋姐?那还真是百年老店了!(小猫星星眼.jpg
[宋姐(宋离)]:是真的。
[宋姐(宋离)]:小木,这个村子我虽然了解得少但也猜的到这个村子邪得狠,速去速回。
[老陈(陈得胜)]:宋离咋不见你对我这么关心过?
[宋姐(宋离)]:……
“宋姐(宋离)已将老陈(陈得胜)踢出群聊”
“旗开”已加入群聊
[老陈(陈得胜)]:错了错了。
看着群里的热闹景象,我心里暖暖的,我是大学一毕业就在宋姐手底下工作了,这一年来宋姐他们对我照顾颇多说是再生父母都不为过。我敲下一行字回复宋姐:
[木渝(木锦)]:嗯,宋姐不用担心我
[宋姐(宋离)]:小心为妙,实在不行我给你招个搭档
[老陈(陈得胜)]:不用搭档,木渝锦有什么事随时call我
[木渝(木锦)]:嗯
[老陈(陈得胜)]:我靠,你能不能带点感情啊?聊天终结者吗?!
[木渝(木锦)]:嗯。
我回复完陈得胜的消息云吞正好上了,香气扑鼻的云吞冒着腾腾热气。我从筷子篓里挑了双筷子,吃起云吞来。吃着吃着我发现从一开始就好像一直有一道视线在暗处紧盯着我,我的位子背对着后厨门,门上挂着一门帘子在门帘子后面有一只眼睛……我猛得转身,那只眼睛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突然消失了我看见眼睛外的皮肤鲜红的一片像是没有皮一般。
现在是吃饭的时间但店里却只有我一个客人,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仔细聆听起来,我清楚地感知到耳边渐渐响起人群聊天、吃饭的声音。这种置身事外又能窥见其中异象的感觉很奇特,只是一睁眼周围还是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有时候我挺希望自己是阴阳眼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耳力过“好”。
我再次打开笔记,依旧是常记云的笔记:“我再次走进了这家店,在记忆中徐记云吞早些年失过火,已被烧了个彻底……或许是重建了吧,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我要去见一个人,一个存活的杂碎。”这一篇并没有批注,难道没有人好奇常记云要去见什么人吗?我回想起后厨门帘后的那只眼睛,我现在孤身一人不好直接去后厨得回去一趟找个帮手来。
空气中不知什么时候起隐隐泛着香灰味,耳边渐渐热闹起来。现在的情况店里明明只有我一个人但又可以听出这店热闹非凡。我看着那尊正对门口的关公像,怒目圆睁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低头看着云吞,盛云吞的碗边有一层灰黑色的粉尘,我拿手仔细摩挲粉质细腻,不用猜也知道是香灰。一股冷意从头贯穿到脚,周围原本空空如也的座位上出现了淡淡的人影,它们也在吃云吞不过吃云吞的筷子变成了两柱香。“小伙子,可以和你拼个桌不?周围都坐满了”一只冰凉的搭上了我的肩膀,我顿时僵在原地。我是文职论战斗力那就像体育界失去了霍金,艺术界失去了陈得胜。现在的情况我只有一个办法,跑!
我抓起随身物品,猛地起身就朝门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