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风，比京城的雪更刺骨。萧彻抵达戍所时，正值深秋，塞外的黄沙混着初雪，将连绵的城墙染成一片苍茫。他带着旧伤，却依旧每日巡视军营，检查防务，仿佛要将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士兵们起初对这位“戴罪”而来的将军心存疑虑，直到见他在一次小规模的匈奴袭扰中，带伤冲锋斩落敌首，才渐渐被他的悍勇与沉稳折服。
深夜的帅帐里，油灯如豆。萧彻解下腰间的“靖安”玉佩，放在掌心摩挲。玉质温润，上面的裂痕已被精妙地修复，看不出半分痕迹。他想起沈砚辞递过布包时，那双清澈眼眸里的笑意，心中便似有暖流涌动。案几上，整齐地放着一叠信笺，那是沈砚辞寄来的。
自他离开京城，沈砚辞并未如寻常文人般安居，反而以“云游书生”的身份，走遍了当年沈家冤案涉及的州府。他在信中写道：“江南漕运处，已找到当年魏临亲信调拨粮草的账册副本；潼关守将处，亦有人证愿指认魏党私通外敌的密道……” 字迹清隽，却透着一股追根究底的韧劲。有时信里还会夹着几片异乡的落叶，或是几句调侃：“某州知府家的茶太涩，不及你在北境喝的马奶酒痛快，何时寄两坛来？”
萧彻读着信，常常忍不住失笑。他提笔回信，写的却多是军务：“匈奴近日安分，倒是草原的狼崽子们闹得凶，某夜杀了三只，皮已制成护腕”；“营中开垦了几亩荒地，种了些从京城带来的菜种，长势尚可”。偶尔也会附上几句私语：“雁门的月亮，比京城的圆，却少了分人气。”
一来二去，信笺攒了厚厚的一摞。萧彻将它们锁在木箱里，如同锁住了另一个世界的光。他知道沈砚辞在做什么——那是比朝堂更艰难的战场，用笔尖与人心较量，为那些无声的冤屈凿开一条生路。而他能做的，便是守好这道国门，让身后的土地不再被战火蹂躏，让沈砚辞的步履更安稳些。
这日，萧彻收到沈砚辞的加急信。信中字迹略显潦草：“魏临余党于蜀中再起事端，借‘清君侧’之名煽动地方豪强，恐与当年沈家灭门案另一隐情有关。吾已往蜀地，勿念。” 萧彻捏着信纸，指尖微微发紧。蜀地山路险峻，魏党残余若与当地势力勾结，必成大患。他猛地起身，召来副将：“备马！传我将令，加强边境巡逻，任何人不得擅自离营！”
副将一愣：“将军，您要去哪？”
萧彻望着帐外呼啸的风雪，眼神锐利如鹰：“去该去的地方。” 他虽被禁足雁门，却未被剥夺调兵之权——这是皇帝留给他的最后一道暗棋，亦是对他的最后一丝信任。他不能让沈砚辞独自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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