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重生

发布会的闪光灯像暴雨一样砸在讲台上。温暖站在占南弦身侧，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台上那个男人——那张她以为这辈子只能在财经杂志"已故传奇"专栏里看到的脸，此刻正鲜活地对着麦克风微笑。

"七年前的那场空难，确实带走了我的飞机。"潘维宁的声音通过音响系统回荡在整个宴会厅，"但它没能带走我的意识。"

温暖的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她侧头看向占南弦，发现他的下颌线绷得像刀锋一样紧，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不是震惊，而是一种近乎戒备的锐利。

"今天，维宁生物科技正式向各位展示我们的'意识延续'项目。"潘维宁向侧面让开一步，大屏幕亮起，显示出一组复杂的脑部扫描图像，"通过量子级磁共振和纳米机器人技术，我们可以在生物体死亡前完整记录其神经网络结构。"

温暖感觉一阵眩晕。她看到第一排坐着的几位科学院院士已经站了起来，其中一位白发老者正颤抖着戴上老花镜，死死盯着屏幕。

"这不是科幻小说。"潘维宁点击遥控器，画面切换到一个密封舱的内部影像，"过去五年，我们已经在灵长类动物身上实现了97.3%的记忆保留率。而三个月前——"

画面突然变成一段监控视频。一个年轻女子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管线。潘维宁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这位志愿者在渐冻症晚期选择了参与我们的实验。在她生物体征停止后的第42天，我们成功将她的意识导入了新的载体。"

温暖猛地抓住占南弦的手臂。视频中，一个与病床上女子一模一样的"人"正对着镜头微笑，说出只有家人才知道的童年秘密。

会场炸开了锅。记者们疯了一样往前挤，保安不得不筑起人墙。温暖却注意到占南弦反常地沉默，他的目光越过骚动的人群，与台上的潘维宁隔空相撞，两人之间仿佛有无形的电流闪过。

"南弦？"温暖轻声唤他，"你认识潘维宁？"

占南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刚要开口，台上的潘维宁却突然看向他们的方向："特别感谢我的老朋友占南弦先生。没有深弦集团早期提供的量子计算机支持，这项技术不可能取得突破。"

所有的镜头瞬间转向占南弦。温暖震惊地发现，她的未婚夫脸上竟浮现出一种近乎痛苦的复杂表情。

发布会后的私人酒会上，温暖终于近距离见到了这位"复活"的商界传奇。潘维宁比照片上更瘦，左眉骨处多了一道她在任何报道中都没见过的伤疤，当他举杯时，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有一串奇怪的数字纹身。

"温小姐。"潘维宁向她举杯，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危险的光芒，"我一直很欣赏你的设计，特别是'弦月'系列——那种将破碎重组成美的理念，和我的研究不谋而合。"

温暖礼貌性地抿了一口香槟："潘总的技术确实令人震撼。不过伦理委员会恐怕..."

"伦理总是追着科技的脚步跑。"潘维宁轻笑，目光却越过她看向正被几位投资人围住的占南弦，"就像七年前，所有人都说量子计算机不可能在常温下稳定运行。"

温暖突然意识到什么："七年前...那场空难发生时，南弦正在瑞士参加量子计算峰会？"

潘维宁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没告诉你？"他的声音突然压低，"我们是一起去的。那架飞机上本来应该有两个人。"

温暖的手一抖，香槟差点洒出来。就在这时，占南弦突然出现在她身侧，手臂占有性地环住她的腰："潘总在和我未婚妻聊什么这么投机？"

两个男人之间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潘维宁晃了晃酒杯，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聊...复活的可能性。"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温暖，"比如说，温小姐那位不幸早逝的妹妹。"

温暖感到占南弦的手臂瞬间僵硬。

"够了。"占南弦的声音像淬了冰，"温暖，我们该走了。"

回程的车上，沉默像一堵墙横亘在两人之间。温暖终于忍不住开口："南弦，你和潘维宁到底..."

"他曾经是我在MIT的学长。"占南弦握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后来我们共同创立了一家量子计算公司。七年前那次峰会前夜，我们大吵一架，他独自上了那架飞机。"

温暖心跳加速："因为什么吵架？"

路灯的光影在占南弦脸上明灭："因为他说要开始人体实验。"他侧头看了温暖一眼，眼神深不见底，"用的第一个实验对象，是他患晚期癌症的妻子。"

温暖倒吸一口冷气。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上是一个浸泡在某种液体中的大脑，下面附着一行字："温柔的脑组织样本在车祸后保存完好。想见她吗？——潘"

手机啪嗒一声掉在车垫上。温暖的世界天旋地转，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警察打来电话说妹妹车祸的那个雨夜。后视镜里，一辆黑色奔驰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车窗摇下的瞬间，她看到了潘维宁似笑非笑的脸。

占南弦猛地踩下油门，性能超跑的引擎发出愤怒的咆哮。但温暖知道，有些东西是甩不掉的——比如记忆，比如悔恨，比如一个死去七年又突然复活的人带来的那个可怕诱惑：

你能让逝去的至亲重回人间，代价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