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是一个十足的好哥哥。
但不妨碍他冷着脸。
他一向是习惯如此的,所有情绪尽藏于心。
而涟漪看到这样的他,就老是觉得他在装逼。
于是老喜欢逗他。
三个月大的时候,她的脖子已经可以费力抬起来了。
她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趁着他抱着她哄睡的时候,从他肩上抬起头,吐他一身奶。
就在温热浸透衣服的一刹那,她都能感觉到他浑身僵硬了一瞬。
然而他的面上依旧没有一点改变,只有眼神里浅浅的一点无奈。
敌人甚是强大,同志还需努力。
八九个月大的时候,她好不容易能开始缓慢的爬行。
于是就趁着他回家之际,表演给他看。
她妈妈从林风的微表情当中,感知到了林风的愉悦,当下便拍板决定——
让小涟漪陪着林风午休,美其名曰,培养兄妹感情。
而她和青云,则趁此机会,出去收集那桩案子的线索。
……
林风侧躺在床上。
一臂撑着脑袋,半眯着眼,饶有兴致的看着涟漪抖着藕节一样的腿和手臂,哆哆嗦嗦的朝他爬过来。
许是脑袋太重了。
她爬着爬着,老是头着地。
本想着要捉弄他一番的涟漪,累得弯过手臂,想捏捏自己酸痛的后脖颈。
奈何如今的一只小短手,又怎么能够做得到这个动作。
于是泄了气,就这般趴在林风的腰侧,暂时休息一会儿。
望着呈“叩拜”姿势停住许久的涟漪,林风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
他缓缓勾起嘴角,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是的,低沉。
这段时间以来,林风身上气势更甚,两条浓眉意气风发的向上扬起。
就连大半年以前的公鸭嗓,如今也变成了好听的低音炮。
从来没听过他笑声的涟漪,整个震惊住了。
小哥哥笑得这么好听,那她还整他吗?
还没等她思索完毕,林风就熟门熟路的把她翻了过来。
“叫哥哥。”
林风极其认真的拖长尾音,一点一点教着。
他可看过书了,有些小孩在她这个月份,就该会蹦一两个词出来的。
涟漪手抓着脚,自顾自的玩着,假装没听懂。
林风剑眉一扬,手指捂住了她腹间的搭扣,作势就要帮她换尿裤。
内心是个成年女人的涟漪,气得蹬了他一脚。
一个小宝宝的力气又能有多大。
林风似笑非笑的伸出两指。
轻巧的捏住她还没他半掌宽的小肉脚,用指甲浅浅挠了下她的脚底。
“咯咯咯!”
涟漪不停蹬着腿,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其实内心已经骑在林风头上拉屎了!
这小屁孩,看着一声不吭,其实就是个白切黑吧?!!
“绵姨可说了,你会叫爸爸妈妈了。”
林风放开她的脚,又将她的小袜子给她套了回去。
这才接着说:“叫哥哥,下次我做一把小桃木剑给你玩。”
涟漪非常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
她还不到一岁,要桃木剑有什么卵用?
“该轮到我了。”
林风一脸严肃的指着自己:“按顺序,你第三个该叫的是我。”
“叫哥哥。”
涟漪:“……噗。”
一个口水泡泡装点了她的天真和无辜。
林风无语住了。
逗了她许久,她始终不肯叫一声哥哥。
最后甚至耍赖的朝他讨要奶吃,把他打发走了。
等他泡完牛奶再次回来时,小孩已经睡得小脸红扑扑的了。
……
林风万万没想到,这一辈子,她从没叫过他一声哥哥。
而是自顾自的叫他阿叔。
而这声阿叔,他是在十年后才听到的。
……
那是绵姨跟青云叔的葬礼。
彼时,他才二十五岁,正在道观里闭关静修。
等他收到消息时,绵姨和青云叔的尸体,都已经被入殓师收拾好了。
年仅十岁的涟漪披麻戴孝。
孤独的站在小角落里,手里还捏着个崭新的文具盒,眼神空洞,看着来来往往的警察们忙来忙去。
偶尔那双枯寂得不像是个小孩的眼神,也会落到灵堂中间的两个冰棺上。
林风红着眼睛,脚步沉重的朝两具冰棺走了过去。
只看上一眼,林风的眼泪便不受控的越掉越多。
他绵姨的情况,跟他在电话里被告知的一样。
被歹徒一枪爆头。
额心的弹孔,任由入殓师怎么画,都依旧有着掩盖不住的皮肉凸起的痕迹。
青云叔就更惨了,头上此时还有着针缝的痕迹。
听他同事说,他是在去拯救绵姨的时候,突遭车祸。
头部受到猛烈撞击,脑浆子都出来了。
人还没来得及抬到担架上,就断了气。
林风的双拳捏得发白。
大颗的眼泪,一点一滴砸到了冰棺的玻璃盖子上。
就在这时,一位女警拿着一个公事包,牵着涟漪,朝他走了过来。
“林先生,请你节哀。”
女警跟着抹了把泪,然后把涟漪的手交到林风手上,“涟漪这孩子,估计是被吓到了。”
“一天了,一句话都没说,一颗眼泪也没掉,我觉得,她好像有点问题,你回去要好好开导开导她。”
“这是尸检的材料,还有他们夫妇俩早就留下来的遗嘱。”
“现在都交给你了。”
林风从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猛的抬手,抹了一把脸后,深呼吸一口气,将涟漪和公事包都接了过来。
“凶手是谁?”他问。
女警有些犹豫的看着他手中的遗嘱一眼,又看了看他旁边像个人偶的涟漪。
放轻声音回答:“您回去看看再说吧,队长他……自有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