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雨来得突然。霍雨浩和唐舞桐从出租车下来时，豆大的雨点已经砸在汇丰银行门前的大理石台阶上。两人共撑一把黑伞，快步走进银行大厅。
唐舞桐的手紧握着口袋里的钥匙，指尖能感受到金属的冰凉。昨晚那个神秘电话后，他们改了航班，提前一天飞来深圳，希望能打跟踪者一个措手不及。
"保险箱业务在负一层。"霍雨浩低声说，目光扫过大厅里零星的客户。他的蓝眸在银行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锐利。
电梯下行时，唐舞桐的心跳快得像擂鼓。那把钥匙究竟会打开什么样的秘密？父亲真的是林世诚的共犯吗？
负一层的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门旁坐着一位年长的保安。霍雨浩出示了预约单和两人的身份证，保安仔细核对后，递给他们一张登记表。
"B区128号箱。"保安指着走廊右侧，"需要我带路吗？"
霍雨浩摇头："谢谢，我们自己来。"
穿过几道安全门，他们终于站在了B区保险箱前。整面墙都是整齐排列的小金属门，编号从100到200。128号在第三排中间，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打开过了。
唐舞桐深吸一口气，掏出钥匙。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转动得很顺畅。小门弹开，露出一个金属抽屉。
霍雨浩帮她拉出抽屉。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信封，看起来鼓鼓的。唐舞桐的手指微微发抖，小心地取出信封。
"去那边看。"霍雨浩指了指角落的一张桌子。
信封没有封口。唐舞桐倒出里面的东西——一叠照片、几张工程检测报告和一个小U盘。最上面的照片让她倒吸一口气：父亲站在一个建筑工地，手里拿着什么仪器，脸色异常严肃。照片背面写着："深港商业中心，1998.4.15，钢材问题确认。"
霍雨浩迅速翻阅检测报告："这是建材质量检测...结果显示钢筋和混凝土强度都不达标。"他指着数据，"如果用在高层建筑上，随时可能坍塌。"
唐舞桐翻到报告最后一页，发现一份手写备忘录，是父亲的笔迹：
"今日确认深港项目使用劣质建材，已向林提出异议。林称这是'行业惯例'，若我举报，将公布唐氏在海南项目的'类似操作'。但我从未参与过任何违规行为！这显然是栽赃。明日将收集更多证据，必要时向监管部门举报。"
备忘录的日期是1998年4月16日——正是父亲和林世诚合影的前一天。
"所以父亲是被威胁的..."唐舞桐的声音微微发抖，"他根本没有参与非法活动！"
霍雨浩继续翻找，在信封底部发现了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后，上面是潦草的几行字：
"林与戴浩有秘密交易。海龙建材提供劣质钢材，戴验收，林施工，三方分成。我已收集证据，但林派人监视。若我出事，证据在U盘。希望永远用不上。——唐震天，1998.4.20"
纸条上的日期让唐舞桐浑身发冷——这是父亲离开深圳前三天写的，显然他已经预感到了危险。
"U盘..."霍雨浩迅速检查信封，"在这里。"
他将U盘小心收好："我们需要一台安全的电脑查看内容。"
唐舞桐点点头，将资料重新装回信封。她的手已经不再发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愤怒。父亲不是共犯，而是试图举报犯罪的受害者。林世诚不仅威胁了他，还让他在家人心中背负了二十多年的嫌疑。
离开银行时，雨下得更大了。他们叫了辆出租车，直奔预订的酒店。一路上，唐舞桐紧握着那个信封，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模糊的城市景观。
"你还好吗？"霍雨浩轻声问。
唐舞桐摇头，说不出话。太多情绪在胸口翻涌——释然、愤怒、悲伤...还有对父亲的愧疚。她曾经那么轻易地相信了父亲是冷酷的商人，甚至为此逃离家族。而现在，真相证明她错得多么离谱。
酒店位于福田区，是一家低调的四星级。霍雨浩特意选择了没有唐氏和林氏投资的连锁品牌。进入房间后，他立刻拉上窗帘，检查了所有可能的监听设备，然后才拿出笔记本电脑。
U盘里的内容让两人都屏住了呼吸——几十份文件、照片和录音。最关键的是一段录音，清晰地记录了林世诚和戴浩的对话：
"老唐太固执了。"林世诚的声音带着不耐烦，"非要举报，说什么人命关天。"
戴浩的声音冷静得多："给他点甜头不行吗？"
"试过了，他不吃这套。"林世诚冷笑，"只能来硬的了。海南项目那边安排好了吗？"
"嗯，假证据已经准备好。"戴浩说，"如果他敢举报，就先毁了他。"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唐舞桐的脸色变得惨白："所以父亲是被他们陷害的...那个海南项目根本与他无关！"
霍雨浩继续浏览文件："这里有完整的证据链——海龙建材的质检造假记录、戴浩的验收签字、林世诚的施工日志...你父亲收集得很全面。"
唐舞桐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雨点敲打着玻璃，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就像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父亲当年面对的是怎样的压力？被两个商业巨头联手威胁，却依然坚持收集证据...而她，却一直误会他。
霍雨浩走到她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肩膀："你父亲是个正直的人。"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唐舞桐转身扑进霍雨浩怀里，泪水终于决堤。霍雨浩紧紧抱住她，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衬衫。他没有说那些理性的分析，没有急着规划下一步行动，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给予最原始的安慰。
"我...我恨自己..."唐舞桐哽咽着说，"这么多年...我都没相信过他..."
霍雨浩轻抚她的后背："他保护了你。不让你知道，是因为不想你卷入危险。"
这句话让唐舞桐哭得更凶了。霍雨浩将她带到床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母亲留下的怀表，打开给她看。
"母亲去世那年，我十六岁。"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脆弱，"葬礼上，父亲一滴眼泪都没流。我当时恨透了他，觉得他冷酷无情。"
唐舞桐抬起泪眼看他，霍雨浩很少谈起这段往事。
"直到去年整理母亲遗物时，我才发现她留给我的信。"霍雨浩的拇指轻轻抚过怀表里的照片，"她说父亲其实很爱她，只是不善于表达。他们的婚姻有矛盾，但父亲从未背叛过她。"
唐舞桐握住他的手："就像我误会了父亲一样..."
"我们都会犯错。"霍雨浩轻声说，"重要的是，现在我们知道真相了。"
唐舞桐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我们需要把这些证据交给警方。"
霍雨浩点头："但首先得确保安全。林世诚的人可能已经在找我们了。"
他刚说完，房间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两人警觉地对视一眼——他们没有告诉任何人房间号码。
霍雨浩按下免提键："喂？"
"霍先生，前台有位先生找您。"服务员甜美的声音传来，"说是您约好的。"
霍雨浩皱眉："我们没有约人。"
"奇怪...他说您预约了车辆服务？"
"搞错了。"霍雨浩果断挂断电话，立刻开始收拾东西，"我们得换地方。"
唐舞桐迅速将资料装进包里："你觉得是林世诚的人？"
"很可能。"霍雨浩检查了窗外，"至少有两个人在大堂守着。"
他们快速收拾好行李，决定从消防通道离开。霍雨浩将U盘和关键文件藏在内袋，把备份上传到加密云盘。
"等等。"唐舞桐突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我有个朋友在深圳开民宿，很隐蔽的地方。"
她拨通电话，简短交谈后挂断："搞定了。他在大鹏半岛有套房子，现在空着。"
霍雨浩点头："我们先甩开跟踪的人。"
他们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走廊空无一人。消防通道在走廊尽头，两人屏息静气地快步走去。就在即将到达时，电梯"叮"的一声响了。
霍雨浩一把将唐舞桐拉进旁边的清洁间。透过门缝，他们看到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走出电梯，径直向他们房间走去。
"走！"霍雨浩低声说，拉着唐舞桐冲向消防通道。
楼梯间昏暗潮湿，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空间里回响。下到三楼时，霍雨浩突然停下："换路线。他们可能在一楼有人守着。"
他们从三楼走廊绕到另一侧的员工电梯，直接下到地下停车场。霍雨浩叫了一辆网约车，指定在隔壁商场门口等候。
"分开走。"他低声说，"你从西门出去，我走北门。十分钟后在商场二楼咖啡厅见。"
唐舞桐想反对，但知道这是更安全的方案。她点点头，调整了一下背包，快步走向西门。
雨依然下个不停，唐舞桐撑起伞，混入人行道上的匆匆行人。她不时回头查看，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商场里人流密集，她在二楼咖啡厅选了个靠角落的位置，点了一杯热茶等待。
十分钟过去了，霍雨浩没有出现。十五分钟...二十分钟...唐舞桐的手指紧紧攥着茶杯，茶已经凉了。她掏出手机，刚想拨打霍雨浩的电话，一条短信先跳了出来：
「被跟上了，绕路中。安全后联系。别回酒店。」
唐舞桐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点了一杯咖啡，决定继续等待。窗外雨势渐大，天色也越来越暗。商场里的人开始减少，咖啡厅的服务员已经开始收拾附近的桌子。
就在她考虑是否该先离开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扶梯口——霍雨浩的蓝发在人群中格外醒目。他看起来安然无恙，只是衣服有些湿。
唐舞桐差点冲过去抱住他，但理智让她只是站起身，等待他走近。
"没事吧？"她小声问，上下打量着他。
霍雨浩摇头，在她对面坐下："甩掉了。"他压低声音，"但他们有我们的照片，可能已经发给了更多人。"
唐舞桐皱眉："我们得尽快离开市区。"
霍雨浩点头："我叫了车，直接去大鹏半岛。那里远离市中心，应该更安全。"
他们离开商场时，雨小了些。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已经在路边等候。司机是个年轻女孩，确认了霍雨浩的手机尾号后，便沉默地开车上路。
车窗外的深圳灯火通明，高楼大厦在雨中闪烁着朦胧的光芒。唐舞桐靠在霍雨浩肩上，疲惫地闭上眼睛。这一天太过漫长——从发现父亲是无辜的，到被不明身份的人追踪...她的思绪像窗外的雨水一样纷乱。
"睡会儿吧。"霍雨浩轻声说，将外套披在她身上，"到了我叫你。"
唐舞桐迷迷糊糊地点头，很快陷入浅眠。梦中，她看到父亲站在那个深圳的工地上，手里拿着检测报告，眼神坚定而孤独...
车子驶离市区，灯光渐渐稀疏。霍雨浩警惕地观察着后视镜，确认没有车辆跟踪。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云华发来的消息：
「林世诚离开上海了，可能去了深圳。小心。」
霍雨浩的眼神变得锐利。他轻轻捏了捏唐舞桐的手，她立刻惊醒："怎么了？"
"林世诚可能也来深圳了。"霍雨浩低声说，"我们得加快进度。"
唐舞桐坐直身体，睡意全无："明天就去警局？"
霍雨浩沉思片刻："不，先联系你父亲。"
"什么？"唐舞桐惊讶地看着他。
"他有权第一个知道真相。"霍雨浩的声音坚定，"而且...他可能还有更多信息能帮我们。"
唐舞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她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那个很久没打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父亲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比记忆中更加沙哑："舞桐？"
这个简单的呼唤让唐舞桐的眼眶再次湿润。她深吸一口气："爸，我在深圳...我找到了那个保险箱。"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唐舞桐以为信号断了。然后，她听到了父亲沉重的叹息："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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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眠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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