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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鳞

残枫祭

月光如霜,倾泻在裴云昭扭曲的身体上。

他蜷缩在军帐角落,十指深深抠入地面,指节泛白。每一寸骨骼都在重组,每一根神经都在燃烧。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低吼,却死死咬住牙关不让声音传出。

玄玉站在三步之外,银发在月光中泛着幽蓝。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另一个生命的痛苦——裴云昭体内蛰伏的妖力正如沸水翻涌,将人族血脉一点点吞噬。

"别...过来..."裴云昭从齿缝挤出警告,抬头时眼中瞳孔已变成细长的竖瞳,在黑暗中莹莹发亮。

玄玉反而上前一步:"你在妖化。"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让我帮你。"

"滚开!"裴云昭暴起,速度快得不像人类,一把掐住玄玉咽喉将他按在帐柱上。指甲不知何时已变成利爪,刺入玄玉颈侧皮肤,渗出丝丝血迹。

玄玉不挣扎,只是凝视着裴云昭狰狞的面容。月光下,他看清对方额角浮现的青色鳞片——那是蛟族的特征。

"裴云昭。"他唤道,声音如月隐湖的水波轻柔,"我知道你能听见我。"

掐住咽喉的手微微颤抖。裴云昭眼中疯狂与清明交替闪现,最终松开手,踉跄后退:"走...趁我还能控制..."

玄玉抹去颈间血迹,从袖中取出玉笛:"《月魂》能安抚暴走的妖力。"他将笛子抵在唇边,"相信我。"

第一个音符流出的瞬间,裴云昭如遭雷击,跪倒在地。笛声如清泉流淌,与他血脉中的躁动产生奇妙共鸣。痛苦稍减,但妖化仍在继续——青鳞已蔓延至锁骨,脊椎末端有什么在不安地蠕动。

玄玉眉头紧蹙。寻常妖化不该如此剧烈,除非...他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你母亲是谁?"他停下笛声急问。

裴云昭喘息如牛:"人类...普通人类..."话未说完便是一声痛吼,后背衣衫撕裂,两节嶙峋骨刺破皮而出。

玄玉瞳孔骤缩。这不是普通半妖化,是"血脉反噬"——当两种相克的血脉强行融合时发生的排斥反应。他必须立刻行动,否则裴云昭会在黎明前爆体而亡。

"得罪了。"

玄玉突然贴近,一手按在裴云昭心口,一手覆上他后颈。两人距离近到呼吸交融,银发与黑发纠缠在一起。裴云昭本能地要推开他,却被一股清凉灵力贯穿全身,痛苦顿时减轻三分。

"别动。"玄玉额头抵上他的,闭目念诵古老咒言,"魂归魂,血归血,以月为媒,平息汝孽..."

随着咒语,他眉心枫叶妖纹亮起血色光芒,与裴云昭额角青鳞相互呼应。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两人之间流转,裴云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苏醒——遥远而熟悉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青鳞逐渐消退,骨刺也缓慢收回体内。当最后一片鳞消失时,裴云昭精疲力竭地向前倾倒,被玄玉接个满怀。

帐内重归寂静,只余两人交错的呼吸声。玄玉低头看着怀中昏睡的人类将领,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方才灵力交融时,他分明感知到裴云昭体内流淌着一丝青丘狐族的血脉。

这绝不可能。

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玄玉警觉抬头,听见赵岩的声音:"将军?属下听到异响..."

"没事。"玄玉急中生智,模仿裴云昭的声线回应,"做了噩梦,退下吧。"

脚步声迟疑片刻,终于远去。玄玉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试图将裴云昭扶到榻上,却被突然抓住手腕。

裴云昭不知何时醒了,眼中清明得可怕:"你看到了。"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玄玉没有否认:"你有四分之一蛟族血统,还有..."他犹豫片刻,"一丝狐族气息。"

裴云昭猛地坐起,脸色铁青:"荒谬!我母亲是裴家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怎会是妖族?"

"血脉不会说谎。"玄玉指向他左臂伤口,那里已完全愈合,只留下一道淡青色痕迹,"人族伤口不会这样愈合。"

裴云昭一拳砸在案几上,茶杯震落在地,碎裂声在静夜中格外刺耳。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情绪翻涌——愤怒、恐惧、自我厌恶,最后归于深深的疲惫。

"十六岁那年,我第一次妖化。"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父亲把我锁在地窖,用浸过符水的铁链捆住。三天后,祖母带来一碗药...喝下就能暂时压制妖力。"

玄玉心头一紧:"每月都喝?"

裴云昭点头:"直到三年前,祖母说药方失传了。"他苦笑,"原来她一直用自己寿命为引制药...最后一次用药后,她睡了三天就再没醒来。"

月光偏移,照出他眼角一点水光。玄玉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即将触碰时被裴云昭一把扣住手腕。

"现在你知道了我的秘密。"裴云昭声音低沉,"作为交换,告诉我——为什么冒险回来?"

玄玉沉默片刻,轻声道:"魂印。"

"什么?"

"那晚在月隐湖,我们的接触触发了古老魂印。"玄玉抬起两人交握的手,月光下,一道极细的银线在皮肤下若隐若现,"这意味着我们的灵魂已经产生共鸣。"

裴云昭盯着那道银线,想起每次与玄玉接触时奇异的温暖感:"有什么后果?"

"五感相通,痛感共享。"玄玉犹豫了一下,"最终可能会...灵魂相融。"

帐内陷入死寂。远处传来夜枭啼叫,更添几分诡异。

"能解除吗?"裴云昭最终问道。

玄玉摇头:"除非一方死亡。"见裴云昭脸色骤变,又补充道,"但魂印极为罕见,记载不全,或许有其他方法。"

裴云昭突然起身,抓起佩剑:"你该走了。"

玄玉一怔:"你的妖力还不稳定——"

"我说,走!"裴云昭背对着他,肩膀线条紧绷如弓,"趁我还没改变主意杀你。"

玄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什么。魂印让裴云昭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事实——他与世代仇敌的妖族,本质上已无区别。

"月隐湖东岸有座石屋。"玄玉最终说道,"若再发作,可以去那里找我。"他走向帐门,银发在月光中如流水闪动,"记住,满月之夜不要碰'青骨剑'——蛟族法器会刺激你的血脉。"

帐帘落下,玄玉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裴云昭独自站在月光与黑暗的交界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臂那道青色伤痕。

帐外二十步远的阴影里,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竖瞳眨了眨,悄然退入黑暗。更远处,一个披着斗篷的老妇人从树后转出,手中铜镜映着方才军帐内的情景。她嘴唇蠕动,无声地念出一个名字:

"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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