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实验

雨水顺着柯凡的脖颈灌进衣领，冰冷刺骨。他弓着背，将苏芮的身体往上托了托，女孩轻得不可思议，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身后的追兵已经分散成扇形搜索队形，手电筒的光柱在雨幕中交错扫射。

"站住！你们逃不掉的！"电子处理过的声音穿透雨声。

柯凡咬紧牙关，钻进一片茂密的灌木丛。荆棘划破了他的牛仔裤，在小腿上留下细密的血痕。他顾不上疼痛，只是机械地向前移动，每一步都让肺部火烧般疼痛。

苏芮在他背上发出微弱的呻吟，她的呼吸灼热地喷在柯凡耳后。

"坚持住，我们就快到了。"柯凡低声说，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到了"是哪里。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森林。柯凡瞥见右前方有一栋废弃的木屋，屋顶已经塌陷了一半。他调整方向，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向那里移动。

木屋的门早已腐烂，柯凡用肩膀轻轻一撞就开了。里面弥漫着霉味和动物粪便的气味，但至少能暂时躲避风雨和追兵。他小心翼翼地将苏芮放在相对干燥的角落，然后返回门口，透过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手电筒的光柱在远处晃动，追兵似乎暂时失去了他们的踪迹。柯凡长舒一口气，转身查看苏芮的状况。

在手机微弱的光线下，女孩的情况看起来更糟了。她的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白色，太阳穴处的金属植入物周围已经发炎化脓，淡黄色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最令人不安的是她的手指——指甲变得又尖又长，指关节不正常地凸起，像是正在向某种猫科动物的爪子转变。

柯凡从背包里取出水瓶和简易医疗包，用消毒棉签轻轻擦拭苏芮额头的伤口。当棉签碰到金属植入物时，苏芮突然睁开眼睛，瞳孔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绿光。

"别碰它！"她嘶哑地抓住柯凡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会...会发送定位信号..."

柯凡僵住了，"这是追踪器？"

苏芮艰难地点头，汗水从她额头滚落，"每...每两小时自动发送一次...他们就是靠这个找到我的..."

"能取出来吗？"

"需要...密码..."苏芮的呼吸变得急促，"否则会...释放神经毒素..."

柯凡的胃部一阵绞痛。他想起那些照片上半人半兽的尸体，想起黑色卡车里裹着塑料布的条形物体。这不是什么偶然的科学发现，而是一个系统性的、有组织的活体实验项目。

"苏芮，你说你是研究员？在新纪元生物科技工作？"柯凡压低声音问道。

苏芮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她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墙上。"我是...基因编辑组的助理研究员...三个月前...发现项目真相..."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表面上是...开发新型基因疗法...实际上...军方项目...创造超级士兵..."

又一道闪电照亮木屋内部，柯凡看到苏芮眼中闪过的痛苦和恐惧。

"他们把动物基因...植入人类胚胎...还有流浪汉...无家可归者..."苏芮的声音越来越弱，"大多数实验体...撑不过第一阶段...就被丢进焚化炉...少数存活下来的...变得不像人也不像动物..."

"老天..."柯凡感到一阵眩晕，"这违反了所有国际公约..."

苏芮突然抓住柯凡的手臂，她的指甲几乎刺进他的皮肤。"听着...我拷贝了所有数据...实验记录...受害者名单...藏在邮局保险箱...钥匙在威尔逊那里..."

"威尔逊？那个邮局局长？但他已经—"

"不是心脏病..."苏芮打断他，"他们给他注射了...诱发心肌梗塞的药物...他还没死...被关在镇医院地下室..."

柯凡的思绪飞速运转。老威尔逊是知情者，甚至是同盟者。而那些被装在黑色卡车里运走的，很可能就是失败的实验体。

外面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追兵正在靠近。苏芮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她的脊椎不正常地弯曲，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不属于人类的咕噜声。

"又...要发作了..."她艰难地说，"快走...我控制不了...转变..."

"我不会丢下你。"柯凡坚定地说，尽管他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跑。

苏芮摇头，眼中的绿光越来越亮，"数据...更重要...保险箱...密码是...我的工号...NT-729..."

她的手指关节发出可怕的咔咔声，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柯凡后退了一步，本能地感到危险。

"走！"苏芮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下次清醒...不知道...我还是不是我..."

一声巨响从外面传来，木屋的门被踹开。柯凡在最后一秒滚到一堆破家具后面，透过缝隙看到三个穿黑色制服的人冲了进来，他们戴着夜视镜，手中的武器看起来像是某种高压电击枪。

"7号实验体，立即停止抵抗！"领头的喊道。

苏芮——或者说曾经是苏芮的生物——发出一声刺耳的嚎叫，猛地扑向最近的一个制服男。她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像一只真正的野兽。制服男被扑倒在地，电击枪走火打中了天花板。

柯凡趁机从后窗爬了出去，落地时扭伤了脚踝。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向森林深处跑去。身后传来惨叫和电击的噼啪声，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嚎叫——森林里还有其他实验体。

雨水模糊了视线，柯凡只能凭感觉向前跑。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掏出来看时发现竟然有一格信号，还有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记者先生，想活命就沿着溪流向北走。别回镇上。——一个朋友」

柯凡盯着这条短信，心跳如鼓。是谁发的？威尔逊的同伴？还是另一个叛逃的研究员？也可能是陷阱。

一声近在咫尺的嚎叫帮他做了决定。柯凡转向北方，沿着湍急的溪流跌跌撞撞地前进。每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生怕黑暗中会扑出什么非人的东西。

走了大约半小时，溪流汇入一个小湖泊，湖边停着一辆没有开灯的旧皮卡。驾驶座上坐着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看到柯凡后示意他赶快上车。

柯凡犹豫了一秒，但身后越来越近的搜索声让他别无选择。他拉开车门跳了进去，皮卡立刻启动，悄无声息地驶入雨夜。

"你是谁？"柯凡警惕地问，手悄悄摸向背包里的瑞士军刀。

司机摘下鸭舌帽，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是之前旅馆的老板。"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想揭发新纪元的勾当。"他递给柯凡一条干毛巾，"威尔逊是我叔叔。"

柯凡没有放松警惕，"证明给我看。"

司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邮局保险箱的备用钥匙。威尔逊让我转交给你，说只有你能把真相带出去。"

皮卡在泥泞的小路上颠簸前行，柯凡的大脑飞速处理着这些信息。"医院地下室...威尔逊真的在那里？"

司机点点头，脸色阴沉，"暂时还活着。他们需要他脑子里的信息——关于苏芮把数据藏在哪里。"

"那些...实验体...到底有多少？"

"官方记录是72个。"司机的声音变得嘶哑，"但实际上更多。镇上失踪的流浪汉、醉鬼、甚至几个不听话的青少年...都没人会在意。"

柯凡感到一阵恶心。他想起了苏芮变异的眼睛和手指，想起了照片上那具半人半兽的尸体。这不是科幻电影，而是真实发生的噩梦。

"我们要去哪？"他问道，注意到车子已经离开了森林区域。

"安全屋。天亮后我帮你弄辆车，你必须去县里找媒体—"

司机的话戛然而止。一道刺目的强光从后面照来，紧接着是引擎的轰鸣。柯凡回头看去，两辆黑色SUV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该死！他们怎么—"司机猛打方向盘，皮卡在泥路上甩尾。

柯凡突然明白了，"苏芮说植入物每两小时发送一次信号...现在刚好两小时！"他疯狂地翻找背包，"我的手机！他们可能追踪到了我的手机！"

他按下关机键，但为时已晚。第一辆SUV已经追了上来，侧面车窗降下，一个戴夜视镜的人举起了某种发射器。

"低头！"司机大喊。

一道蓝光闪过，皮卡的后窗玻璃瞬间爆裂。柯凡感到一阵剧痛，一块碎片划破了他的脸颊。司机猛踩油门，但第二道蓝光击中了右后轮，轮胎立刻爆裂。

皮卡失控旋转，最后侧翻进路边的沟渠。柯凡的头撞在车门上，眼前一黑。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几个黑影向翻倒的车子走来，其中一个手里拿着闪着寒光的注射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