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未散的空气里突然炸开一声轰鸣,柒冉本能地蜷缩在程寒怀里。滚烫的火星簌簌落在她发间,抬头时却撞见漫天流火倾泻——不知是谁在废墟中点燃了烟花,银紫色的光瀑将季寒舟苍白的脸染成梦幻的色调。
他胸前的绷带渗出暗红血渍,那是三天前替她挡下流弹时留下的伤口。柒冉颤抖着松开掌心,锋利的玻璃碎片坠地发出清脆声响。这些日子她总把碎片藏在袖口,像握着最后的护身符,此刻却在烟花的光晕里突然失了重量。
"疼吗?"她的指尖悬在绷带上方,终究不敢触碰。程寒轻笑出声,牵动伤口闷哼一声,却固执地将她冰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比你掐我这儿的时候轻多了。"
记忆如潮水翻涌。初遇时她被锁在黑帮据点的铁笼里,指甲缝里嵌满干涸的血痂,对着每个靠近的人龇牙咆哮。程寒就是那时闯进来的,西装革履的杀手本该取她性命,却在对视瞬间放下了枪。
"跟我走。"他撬开铁锁的动作带着漫不经心的优雅,"你的命,归我了。"
从那以后,柒冉成了他甩不掉的影子。她在他公寓里砸碎所有镜子,在他执行任务时突然发疯尖叫,甚至用碎瓷片划破他的脖颈。可每次季寒舟只是静静擦拭血迹,眼底的温柔像是要将她溺毙。
"他们说我是疯子。"柒冉突然喃喃道,烟花在头顶炸开金色的蝶群,将程寒眼底的疼惜照得无所遁形。她想起那些电击治疗的夜晚,想起黑帮首领掐着她下巴说"你天生就是怪物",喉咙突然泛起铁锈味。
程寒的唇轻轻落在她额角:"那我做你的疯子。"他牵起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疤痕,"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杀人吗?你手抖得厉害,却还是把刀插进了目标心脏。"
那是柒冉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能成为别人的武器。当程寒手把手教她拆解枪支,当他在深夜为她哼唱不知名的曲调,那些支离破碎的灵魂碎片,正在被温柔的力量悄然拼接。
烟花渐次熄灭,废墟重归黑暗。季寒舟将柒冉裹进风衣,血腥味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将她笼罩。远处传来警车鸣笛,他低头轻笑:"新的通缉令该下来了,这次罪名是——"
"是带着逃犯私奔。"柒冉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啄。伤口的血渗出来,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晕开暗红的花。她终于明白,所谓救赎从来不是单方面的拯救,而是两个破碎的灵魂,在硝烟里相互拥抱成完整的光。
一年的时光,仿若被命运的巨手拨弄,在漫长与短暂间徘徊。于江淮而言,这365个日夜,是无数次在冰冷审讯室里的据理力争,是透过铁窗缝隙对自由与犀浦的无尽思念;于犀浦,是在昏暗牢房角落,与内心黑暗人格的殊死搏斗,每一晚都在冷汗与挣扎中,盼着重见天日,盼着再见江淮。
出狱那天,阳光倾洒,却暖不透江淮心底的寒意。街头巷尾依旧是熟悉又陌生的模样,战火虽已平息,可城市的伤疤仍在,残垣断壁诉说着往昔的苦难。他下意识抬手遮挡光线,却在指尖触碰到腕间那串由犀浦亲手编织的手链时,微微一怔,心底泛起一丝涟漪。
“江淮。”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低沉而略带沙哑。江淮猛地转身,便撞进犀浦深邃如渊的眼眸里。他瘦了,脸颊凹陷,下巴上冒出青色胡茬,可望向她的眼神,炽热如初。
“你……出来了。”江淮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这句平淡的问候。犀浦微微勾唇,上前一步,抬手想要触碰她的发梢,却又在半途停住,像是怕惊扰了眼前人。
“嗯,出来了,再也不会分开。”他轻声说,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笃定。
两人并肩走在街头,过往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曾经,他们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携手对抗恶势力,江淮是敏锐果敢的刑警,犀浦是心思缜密的犯罪心理专家,配合默契,屡破奇案。直到那场意外,犀浦在执行任务时,被黑暗势力陷害,陷入绝境,为保护江淮,他被残忍折磨,精神防线崩塌,人格分裂。从那以后,温柔的犀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时而冷漠、时而疯狂的危险分子,也因此被当成危险人物关进特殊监管机构,江淮则因调查此事被牵连,含冤入狱。
“这一年,你怎么过的?”江淮打破沉默,偏头看向犀浦,目光落在他手背上那道新添的狰狞伤疤上。犀浦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轻描淡写地说:“熬着,想着出去见你。”
说话间,他们路过一家花店。橱窗里,一束蔷薇花娇艳欲滴,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江淮脚步一顿,眼神里闪过一抹复杂神色。犀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瞬间明白,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他送给他的花。
“进去看看?”犀浦轻声提议。江淮犹豫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走进花店,花香弥漫。江淮下意识伸手,想要触碰那蔷薇花瓣,却又猛地缩回。犀浦瞧在眼里,心疼不已,握住她的手,缓缓说:“都过去了,以后,我会护你周全。”
就在这时,花店老板匆匆从里屋出来,看到他们,先是一怔,随后露出欣喜笑容:“哟,你们可算出来了!这一年,可把你们折腾坏了。”原来,老板曾是他们协助过的一位受害者家属,一直记着他们的恩情。
从花店出来,天色渐暗。华灯初上,城市褪去白日的沧桑,重焕生机。犀浦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向江淮,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精致的戒指,单膝跪地。
“江淮,过去的苦难,让我更清楚自己的心意。往后余生,无论风雨,我都想陪在你身边,,作兄弟,好吗?”犀浦眼中满是深情与期待,江淮眼眶泛红,泪水夺眶而出,颤抖着伸出手,轻声应道:“好。”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幸福轮廓。历经一年牢狱之灾,他们重获自由,也找回彼此。未来或许仍有坎坷,但此刻,在这温柔月色下,他们坚信,只要携手同行,那些破碎的灵魂,终将拼凑完整,迎来属于他们的繁花盛景 。
潮湿的水汽在江淮睫毛上凝成水珠,他最后一次抚摸警徽,将它轻轻放在办公桌抽屉深处。抽屉底部压着的,是那张泛黄的警校合影——照片里的犀浦笑得张扬,手臂重重搭在他肩头。
三个月前的暴雨夜,江淮将偷配的钥匙塞进犀浦掌心时,指尖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监狱围墙外的接应车辆引擎轰鸣,他望着犀浦染血的后背消失在雨幕中,才惊觉自己的警服早已被冷汗浸透。
“为什么?”后来犀浦将他抵在仓库铁门前,颈间缠绕的绷带渗出暗红。江淮仰头望着对方眼底疯狂生长的阴影,忽然想起警校训练时,犀浦总爱把冰镇矿泉水贴在他后颈,说这样降温最快。
“因为法律救不了你。”江淮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平静,“当他们用你的命威胁我交出卧底名单时,我就知道——”他顿了顿,伸手触碰犀浦结痂的伤口,“正义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东南亚某个终年落雨的小岛上举行。江淮穿着白衬衫站在珊瑚礁旁,看犀浦撑着黑伞穿过雨帘。潮湿的海风掀起对方西装下摆,露出藏在枪套里的银质手枪,枪管上刻着两人名字的缩写。
然而柒冉出现得毫无征兆。那个雪夜,江淮在城郊废弃医院撞见蜷缩在手术台边的少女,她腕间的蝴蝶刺青与犀浦组织的暗纹如出一辙。当柒冉抬起苍白的脸,江淮仿佛看见十年前的犀浦——同样倔强的眼神,同样破碎的灵魂。
“他说要带我去看极光。”柒冉攥着染血的病历本,指甲深深掐进江淮手背,“可他们说我活不过春天。”
江淮瞒着犀浦将柒冉安置在秘密据点,却不知监控画面早已在犀浦的平板电脑上闪烁。某个深夜,他抱着退烧药冲进病房,正撞见犀浦用枪口抵着柒冉太阳穴。
“你在可怜她?”犀浦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毒,“就像当年可怜我一样?”
江淮突然笑了,伸手握住冰凉的枪管抵在自己胸口:“犀浦,你早就不是那个会为流浪猫包扎伤口的少年了。”他望着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婚礼誓词里那句“无论光明或黑暗”,此刻却像一记辛辣的讽刺。
柒冉的咳嗽声打破死寂。少女摇摇晃晃站起,将病历本拍在桌上:“首领,这是您要的新药临床试验数据。”她转身时,江淮瞥见她后颈新纹的玫瑰——与犀浦锁骨处的刺青一模一样。
暴雨再次席卷岛屿时,江淮站在顶楼望着港口密密麻麻的集装箱。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硝烟与雪松混融的气息。犀浦的手臂圈住他腰,掌心温度灼人:“跟我去北极圈,这次没有任务。”
江淮望着远处海平线翻涌的乌云,轻轻扣住对方手腕。他知道,在偏离正轨的路上,他们早已互为枷锁与救赎,而柒冉的出现,不过是命运甩出的又一道急转弯——但只要十指紧扣,再曲折的轨迹,终会交汇成只属于他们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