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裂（回忆3）

暴雨将防弹玻璃捶打出蛛网般的裂痕，柒冉在金属病床上疯狂扭动，腕间镣铐撞出刺耳声响。江淮俯身时带起的风裹着硝烟与雪松气息，针尖在幽蓝冷光里泛着诡异的光，像毒蛇吐着信子。

“别碰我！”柒冉突然暴起，用膝盖狠狠撞向江淮腹部。男人闷哼一声却死死扣住她的手腕，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她皮肤生疼。冷汗浸透的病号服紧贴后背，她望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想起三年前城郊废墟里，这双眼曾倒映着月光，温柔地说“别怕”。

“听话，这是能救你的药。”江淮的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眼角，指腹的薄茧带着熟悉的触感。柒冉却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他笔挺的西装领口，像绽开的红梅。“救我？还是把我变成第二个犀浦？”她沙哑着笑，“你总说我命不久矣，可真正病入膏肓的人，是你啊。”

记忆突然刺痛神经。昨夜她蜷缩在监控死角，听见江淮对着空荡的走廊喃喃自语：“犀浦，这次我不会再让她死在我面前。”月光爬上他的侧脸，倒映出与犀浦如出一辙的眉骨轮廓。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是那场未完成救赎的替代品。

“你们都一样！”柒冉突然歇斯底里，“用爱当锁链，把人锁成提线木偶！”她疯狂扭动身体，金属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江淮突然掐住她的后颈，带着雪松味的吻狠狠压下来。血腥气在齿间蔓延时，通风管道传来规律的叩击——是组织的求救暗号。

柒冉突然停止挣扎，任由江淮的桎梏将自己禁锢。她望着男人眼底疯狂生长的偏执，突然觉得可笑。当犀浦带着黑衣守卫踹开房门，当江淮袖中的微型注射器抵上她的脖颈，她反而平静下来。

“放开她。”犀浦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却在对上柒冉的目光时微微颤抖。这个曾亲手训练她成为杀手的男人，此刻西装革履下藏着未愈的枪伤，那是三天前为救她留下的。柒冉突然想起他说要带她去冰岛的那个雪夜，极光在他眼中碎成温柔的银河。

“我要的从来不是被拯救。”柒冉突然咬向江淮的手腕，在男人吃痛松手的瞬间，扯断颈间藏着微型炸弹的项链。警报声与玻璃碎裂声同时炸开，暴雨裹挟着冰雹冲进病房，将三方对峙的身影割裂成无数碎片。

在茧房崩塌的轰鸣声中，柒冉最后看到的，是江淮通红的眼眶与犀浦颤抖的指尖。原来所谓的爱，不过是困兽的执念。而她，终于要在这场暴风中浴火重生。柒冉听见骨骼错位的闷响。江淮的手掌死死按在她后颈，雪松与硝烟的气息像张湿冷的网，将她困在金属病床与他胸膛之间。针管刺破皮肤的刹那，她突然抬脚踹向男人膝盖，腕间镣铐划出凄厉的弧光。

“别碰我！”她的嘶吼混着咳血喷在江淮领口，那朵红梅般的血迹让男人瞳孔骤缩。三年前废墟里抱着她冲出枪林弹雨的手，此刻正掐着她的下颌，指腹摩挲着她颤抖的唇瓣：“乖，睡一觉就好了。”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毒药，可柒冉看见他袖管里滑出的微型注射器——那是能让神经永久麻痹的药剂。

记忆突然刺进脑海。昨夜偷听到的对话在暴雨声中清晰起来：“犀浦当年就该让她死在任务里。”江淮对着监控屏幕低语，指腹划过她的照片，“现在这副病体，倒省了我动手。”原来从犀浦“死亡”（没有真死亡，假死）那天起，这场囚禁就是场精密的谋杀。她不是救赎的替身，只是他清除组织异己的最后一步棋。

“你以为我真信你的药？”柒冉突然笑起来，血沫顺着嘴角流下，“从你把我关在这满是监控的病房开始，我就该知道——”她猛地偏头咬住江淮手腕，在男人吃痛松手的瞬间，用镣铐勾住床头警报器。刺耳的蜂鸣中，通风口传来金属摩擦声，三道黑影破网而入。

“柒小姐，首领有令。”为首的黑衣人摘下面罩，竟是本该在海外执行任务的阿澈。而门口同时传来枪响，犀浦持枪站在阴影里，西装上的血渍还未干透。他看着柒冉腕间的伤口，喉结剧烈滚动：“江淮，放了她。”

暴雨突然撕开道闪电，照亮江淮疯狂的眼。他将注射器抵在柒冉颈侧，后退时撞翻了药车：“你们都想抢她？当年犀浦假死把她推给我，现在又想回来摘桃子？”玻璃碎裂声中，柒冉看见犀浦藏在袖口的引爆器——那是她今早悄悄塞给他的。

“我从没想过被谁抢。”柒冉突然抬手，用镣铐锁链缠住江淮手腕，“从加入组织那天起，我就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她扯断颈间项链，微型炸弹的红光映亮三人惊愕的脸。犀浦瞬间明白她的意图，猛地扣动扳机射向天花板，碎石落下的刹那，柒冉拽着江淮撞向爆裂的玻璃窗。

冰冷的雨水瞬间吞噬了她。在失重下坠的几秒里，柒冉看见犀浦从窗口探出的手，看见江淮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原来爱与恨交织的茧房里，没有赢家。但当她坠入暴雨中的河流，腕间镣铐被水流冲开时，突然懂得——真正的自由，从不是被谁拯救，而是亲手砸碎所有桎梏。

窗外，暴雨如注。在这场由爱编织的牢笼中，没有人是赢家。但柒冉知道，只有彻底摧毁这层茧，她才能真正获得重生。

暴雨仍在肆虐，却再也困不住那只破茧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