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永眠（回忆五）

深海永眠

冷冻舱坠入海面的瞬间，柒冉的耳膜被水压撕裂般刺痛。透过模糊的强化玻璃，她看见江淮和犀浦扭曲的面容在上方晃动，两人的手掌拍击舱体发出沉闷回响，像极了儿时母亲敲打玻璃窗唤她回家的节奏。咸涩的海水从缝隙渗入，冰凉的液体漫过脚踝，柒冉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玻璃另一侧江淮染血的掌心。

记忆如潮水倒灌。三年前那个飘着细雨的黄昏，她毒蛇组织第一次见到江淮。男人推来的合作协议上，"治愈渐冻症"几个烫金字在台灯下泛着冷光。那时柒冉还不知道，这份承诺背后藏着足以颠覆世界的阴谋。

"这是全球首例人体低温冷冻实验，成功后我们就能攻克所有绝症。"江淮的白大褂沾着实验室特有的福尔马林气味，他指着观察舱里沉睡的志愿者，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可怕，"你作为专家，一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柒冉握紧钢笔，签下名字的瞬间，窗外的梧桐叶突然被狂风卷起。她没有注意到，犀浦倚在门框上，目光像手术刀般将她从头剖到脚。这个杀手天才少女，嘴角勾起的弧度里藏着与年龄不符的阴鸷。

实验进行得异常顺利。当柒冉在监控室看着自己设计的神经修复程序激活沉睡者的脑干时，江淮兴奋地拥抱了她。男人的体温透过白大褂传来，柒冉闻到他领口淡淡的雪松香水味，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一拍。直到那个暴雨夜，她意外发现冷冻舱日志上密密麻麻的死亡记录。

"那些都是自愿签署风险协议的志愿者。"犀浦把玩着液氮罐的阀门，冷凝的白雾在她指间缭绕，"毕竟科学进步总要有人牺牲。"她忽然凑近，指甲划过柒冉的脖颈，"你说呢，染血的天使？"

柒冉后退时撞倒试剂架，玻璃碎裂的声响惊醒了沉睡的秘密。监控画面里，本该陷入深度冷冻的实验体在舱内疯狂挣扎，他们扭曲的面容在蓝光中忽明忽暗，像极了被困在琥珀里的飞虫。

"你不该看到这些。"江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柒冉转身，正对上他黑洞洞的枪口。月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那曾让她心动的温柔笑意，此刻比冰窖更冷。

"带她去三号舱。"犀浦将冷冻程序的进度条拉到100%，"这次实验需要活体数据，正好试试你设计的神经修复系统。"

冷冻舱的门缓缓闭合时，柒冉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他们棋局里的弃子。液态氮注入管道的嘶鸣中，她听见江淮轻声说："等我们找到解冻的方法，我就来接你。"这句话和当年承诺治愈渐冻症时的语气如出一辙，柒冉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将苦涩的笑意凝固在嘴角。

此刻，深海的黑暗正一寸寸吞噬冷冻舱的轮廓。柒冉感觉神经逐渐麻痹，却清晰地看见江淮突然掏出激光切割器，疯狂灼烧舱体的钢化玻璃。犀浦在一旁尖叫着阻拦，她的马尾辫散开，发丝在海水中飘荡如黑色海藻。

"停下！压力差会让她爆体而亡！"犀浦的声音被海水扭曲成尖锐的哭嚎。江淮置若罔闻，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他嘶吼着："柒冉！你说过要等我破解解冻程序的！"

切割器的蓝光穿透玻璃的瞬间，柒冉忽然想起实验室窗外的梧桐树。那些金黄的叶子曾落在她的实验报告上，像极了撒在深渊里的星光。巨大的水压涌入舱内，她的身体在剧痛中四分五裂，却在意识消散前，看见江淮毫不犹豫地撞碎舱体，冰凉的海水裹挟着他的体温将她紧紧包裹。

"对不起。"江淮的唇贴上她的额头，声音混着气泡消散在深海，"这次换我做你的牢笼。"

犀浦的哭喊渐渐远去，柒冉在永恒的黑暗中舒展身体。她终于明白，这场始于谎言的羁绊，终将在时间的洪流里找到答案——而她，终于要在永恒的梦境中，寻找属于自己的自由。只是当她的意识沉入更深的黑暗时，没有发现江淮的手臂正死死缠绕着她，如同深海里永不松开的藤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