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坦白

回到医院已是傍晚。谢广坤的气色好了些，正半靠在床上喝粥。看见儿子进来，他放下碗："学校...怎么样？"

谢永强深吸一口气："爹，我有事跟您说。"

谢永强鼓起全部勇气，"我申请了去青山县支教。"

病房里瞬间安静得可怕。谢广坤的脸由黄转红，又由红转白，最后变成一种可怕的铁青色。

"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谢永强的手心全是汗，但这次他没有低头："我想去青山县教书，那里缺老师..."

"放屁！"谢广坤突然暴起，一把扯掉手背上的针头，鲜血顿时涌出，"老子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去山沟里当孩子王的？"

"爹！您别激动！"谢永强慌忙按呼叫铃。

"我不如死了算了！"谢广坤捶打着床板，老泪纵横，"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学，托关系让你进县一中，你就这么报答我？"

护士冲进来，按住激动的病人。医生随后赶到，给谢广坤打了一针镇静剂。在一片混乱中，谢永强退到角落，看着父亲渐渐平静下来，最后陷入药物导致的睡眠。

"病人不能受刺激。"医生临走时严肃地说，"有什么家事等他好了再说。"

谢永强点头。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他慢慢走到床边。谢广坤在睡梦中仍皱着眉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床单上。谢永强轻轻握住父亲枯枝般的手，第一次注意到那些老年斑和皱纹。这个强势了一辈子的男人，如今只是个虚弱的老人。

"对不起，爹。"他低声说，"但我得为自己活一次。"

窗外，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阳光照在病床上，将父子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合在一起，又渐渐消失在暮色中。

谢永强推开家门时，屋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母亲多年前挂的，说是能驱邪避灾。

"妈，我回来了。"他轻声唤道。

厨房里传来锅铲掉地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谢母围着沾满油渍的围裙冲出来，双手在围裙上胡乱擦着："永强...你爹他..."

"我知道。"谢永强放下背包，"医生说明天可以出院。"

谢母松了口气，这才仔细打量儿子。两天不见，谢永强下巴上的胡茬让他看起来老成了许多。她伸手想摸儿子的脸，又缩了回来："饿了吧？妈炖了你最爱吃的排骨豆角。"

谢永强点点头，跟着母亲走进厨房。

"姐呢？"他问，声音有些哑。

"去接志高了，一会儿就回来。"谢母麻利地盛饭，"你先吃。"

谢永强摇摇头："等姐回来一起吃，我有事要说。"

谢母的手顿了一下。

谢兰带着皮志高风风火火地进门。小男孩一看见谢永强就扑上来："舅舅！你给我带变形金刚了吗？"

"志高！"谢兰呵斥儿子，"作业写完了吗？回屋写作业去！"

皮志高撇着嘴走了，临走还不忘冲舅舅做鬼脸。谢兰这才转向弟弟："爹明天出院？"

"嗯。"谢永强深吸一口气，"妈，姐，我有事跟你们说。"

三人围坐在餐桌前，桌子上的饭菜冒着热气，却没人动筷子。谢永强盯着碗里的米饭，组织着语言。他 想了一路的话，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强子..."谢母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真要去那什么青山县？"

谢永强猛地抬头："妈，你也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