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照进豆腐坊的院子，三辆印着"县卫生监督"字样的白色面包车就呼啸而至，急刹车扬起一片尘土。王小蒙正在院子里晾晒豆腐布，闻声抬头，手里的木夹子啪嗒掉在地上。
"请问是王小蒙女士吗？"领头的中年男子亮出证件，"我们接到举报，称你厂生产的豆制品涉嫌违法添加，请配合检查。"
王小蒙的嘴唇微微发抖："什么...违法添加？"
没等她反应过来，六七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已经分散开来，有的直奔原料库，有的进入生产车间，还有人开始检查成品仓库。摄像机冷酷地记录着一切，闪光灯在清晨的雾气中格外刺眼。
刘军闻讯赶来时，正看到一名工作人员将几瓶茶香腐乳装入采样袋。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王小蒙身边："怎么回事？"
"他们说...有人举报我们添加违禁物质。"王小蒙的声音轻得像片落叶。
领队走过来，面无表情地递上一纸公文："这是抽样检测通知书，在结果出来前，请暂停生产经营活动。"
"这不可能！"刘军一把抓过通知书，"我们的产品全部是传统工艺，绝不可能..."
"请配合工作。"领队打断他，示意同事在车间门上贴封条。
村里的乡亲们陆续围拢过来，交头接耳。王老七挤进人群，脸色铁青："同志，是不是搞错了？我家小蒙做豆腐十几年，从来都是真材实料！"
"老人家，我们按程序办事。"领队语气缓和了些，"如果检测没问题，很快就会解封。"
刘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请问举报人提供了什么证据？"
领队犹豫了一下，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检测报告复印件："这是匿名举报人提供的第三方检测结果，显示你们的产品含有罗丹明B，一种非法染色剂。"
王小蒙一把抓住刘军的手臂，指甲几乎陷进他的肉里："这不可能！我们连食用色素都不用！"
刘军仔细查看报告，突然眉头一皱："这个批号不对！"他指着报告上的产品批号，"我们的茶香腐乳批号是TCF开头，这上面写的是TCF-A，我们从来没用过这种编号！"
领队和其他工作人员交换了下眼神："我们会核实所有证据。在此期间，请停止一切生产经营活动。"
检查人员离开后，围观的村民却没有散去。有人小声议论："怪不得她家腐乳颜色那么好看..."，"听说城里人吃住院了..."，"早知道不订那么多了..."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扎在王小蒙心上。她站在原地，感觉双腿变成了两根木桩。刘军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别听他们胡说，明显是有人栽赃。"
王老七蹲在墙角，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雾笼罩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刘能不知何时也来了，破天荒地没有大呼小叫，只是默默站在儿子身边，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爹..."刘军刚开口，刘能就摆摆手："啥也别说，先想办法。"
回到临时办公室，刘军立刻拨通了老饕的电话。听完描述，老饕在电话那头骂了句脏话："典型的商业诽谤！我认识省质检的人，马上帮你问问情况。"
刚挂断，县电视台的电话就打进来了："王女士，我们接到观众反映，请问您对豆制品被检出致癌物一事有何回应？"
王小蒙手一抖，按下了挂断键。紧接着，更多媒体电话蜂拥而至，最后她不得不关机。刘军打开电脑，发现本地论坛已经出现了《网红豆腐黑幕：传统工艺还是毒豆腐？》的帖子，评论区一片哗然。
"赵金凤。"刘军突然说，"一定是她。"
王小蒙抬起头，眼里闪着泪光："为什么？我们明明帮村里豆农提高了收购价..."
"垄断。"刘军敲着桌子，"她控制着全县豆制品渠道十几年，我们直接对接超市和消费者，动了她的奶酪。"
正说着，门被推开，谢大脚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手里拎着个塑料袋："我刚从赵金凤那儿过来，你们猜怎么着？她店里在搞促销，'纯天然无添加'豆腐，买一送一！"
刘军冷笑："做戏做全套啊。"
"还有更绝的，"谢大脚压低声音，"我看见谢广坤从她后门出来，两人鬼鬼祟祟的。"
王小蒙猛地站起来，撞翻了椅子："我去找他们当面对质！"
"别冲动！"刘军拦住她，"没证据的事，去了反而打草惊蛇。"
王长贵匆匆赶来，额头上一层细汗："小蒙，我刚从县里开会回来，这事闹大了。食品安全一票否决，村里准备给你的扶持项目可能要暂缓..."
王小蒙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村长，连您也不相信我？"
王长贵搓着手："不是不信，是程序问题..."
"我们理解。"刘军打断他，握住王小蒙发抖的手，"请给我们三天时间，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午后，豆腐坊前所未有的寂静。没有了机器的嗡鸣，没有了工人的谈笑，只有风吹过晾豆架发出的咯吱声。王小蒙独自坐在车间门口，望着门上的封条发呆。
刘军从县城回来，手里拿着一沓文件："查到了！那个所谓的检测报告是伪造的！检测机构根本没接过这个委托。"
王小蒙眼里刚亮起的光又暗淡下去："可卫生局已经抽样了，如果他们在我们产品里真的查出问题..."
"这正是我担心的。"刘军推了推眼镜，"如果有人在我们不知情时动了手脚..."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这个可能性太可怕了——无论他们如何自证清白，只要官方检测结果有问题，品牌就完了。
夕阳西下，给封条镀上一层血色。王小蒙机械地收拾着散落的工具，突然在墙角发现了一粒完好的黄豆。她捡起来，放在掌心。豆子金灿灿的，在夕阳下像一颗小小的太阳。
"刘军，"她轻声说，"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给腐乳加茶粉吗？"
刘军走过来蹲在她身边："因为你妈妈喜欢喝茶，你想把这份记忆留在产品里。"
王小蒙合拢手掌，豆子的温度传递到皮肤："我不会放弃的。"
与此同时，赵金凤的仓库里灯火通明。她正指挥工人将囤积的黄豆装车，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办公桌上摊着账本，最新一页写着"王小蒙豆腐坊"几个大字，上面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叉。
"跟我斗？"她啐了一口，拨通谢广坤的电话，"老谢，事儿成了！你那招真管用。"
电话那头，谢广坤站在自家院子里，远远望着沉寂的豆腐坊，阴沉的脸上浮现一丝狞笑："这才刚开始。敢欺负到我谢广坤头上，让她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挂断电话，他转身进屋，没注意到暗处有个身影悄悄离开——是谢大脚。她快步走向王长贵家，手里紧握着一支录音笔。
夜深了，王小蒙和刘军还在办公室研究对策。突然，门被轻轻叩响。谢大脚闪身进来，二话不说把录音笔放在桌上："听听这个。"
录音里，赵金凤和谢广坤的声音清晰可辨："...样品调包了吗？""放心，我找的人混进了她厂里...""检测所那边打点好了？""钱能通神..."
刘军一拳砸在桌上："果然是他们！"
"这录音不能作为直接证据，"谢大脚叹气，"但可以给我们指个方向——那个混进厂里的人。"
王小蒙努力回想这几天的新员工："临时招了五个打包工...有个小伙子特别勤快，总是主动帮忙搬成品..."
"特征？"刘军立刻打开笔记本。
"二十出头，瘦高个，戴眼镜..."王小蒙突然停住，"等等，昨天封厂后，我再没见过他。"
刘军迅速翻看考勤表："李明？登记的手机号是空号！"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找到了突破口。谢大脚起身告辞："我去打听这个'李明'的底细，赵金凤那儿我还有内线。"
她走后，刘军打开电脑，开始起草澄清声明。王小蒙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轻声问："我们能挺过去吗？"
刘军停下打字，握住她冰凉的手："还记得老饕说的吗？真正的传统工艺不怕考验。"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桌上那粒金黄的豆子上，泛着微弱但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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