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田蹲在花圃的塑料大棚里,指尖轻轻拨弄着一株病恹恹的月季幼苗。嫩绿的叶片上布满了锈红色的斑点,像被火烧过似的边缘卷曲着。他的指甲无意识地刮着叶片背面的白粉——那是该死的白粉病,已经蔓延了大半个棚。
"玉田!"父亲赵四的声音从棚外传来,伴随着胶靴踩在泥地上的噗嗤声,"镇上的老陈来电话催货款了!"
赵玉田的手抖了一下,不小心掐断了那片病叶。他盯着断叶看了两秒,才慢慢站起来,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哒声。掀开塑料薄膜走出大棚,五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脸上,他眯起眼睛看向父亲。
"爹,老陈那边...再拖半个月行不?等这批康乃馨出圃..."
赵四的嘴角抽了抽,那是他着急时特有的表情:"拖?拿啥拖?人家说了,再不结账就断咱们的农药供应!"老爷子跺了跺脚,胶靴上甩出几滴泥点子,"现在白粉病这么厉害,没药咋整?"
赵玉田摸出兜里皱巴巴的烟盒,里面只剩最后一根红梅烟。他点上狠吸一口,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缓缓吐出:"我下午去趟县里,看看能不能先把那批矮牵牛出了..."
"县里花市都跑八遍了!"赵四一把夺过儿子嘴里的烟,自己抽起来,"要我说,趁现在只赔了家底,赶紧收手!再折腾下去就得欠债了!"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进赵玉田心里。这连着半个月阴雨导致花期推迟,接着白粉病大爆发,县里花卉市场又突然饱和,三重打击下,资金链彻底断了。
"爹,现在收手,那些投进去的钱就真打水漂了。"赵玉田声音发干,"再给我两个月,等七夕节花卉旺季..."
"等你个屁!"赵四着急说到,"你瞅瞅这些花苗,不打药能撑到七夕?打药的钱哪来?"
正说着,远处刘英慢慢走来:"赵叔,玉田,吃饭了!"
看见刘英,赵四立刻收了怒容,挤出个笑容:"英子来啦。"他捅了捅儿子,"先吃饭。"
刘英麻利从塑料袋里掏出三个铝饭盒,最后一个递给赵玉田时,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
三人坐在花圃简易房的阴凉处吃饭。赵四闷头喝酒,赵玉田食不知味地扒拉着饭粒,只有刘英还在努力活跃气氛:"叔,我爹那超市新进了您爱吃的五香豆干,回头给您带两包。"
赵四"嗯"了一声,突然放下筷子:"英子,你劝劝玉田。花圃这样了,该收就得收..."
"爹!"赵玉田猛地站起来,饭盒差点打翻,"您能不能别在饭桌上说这个!"
刘英赶紧拉住玉田的手:"玉田!好好说。"她又转向赵四,"赵叔,咱先吃饭,您让玉田好好吃顿饭。"
赵四看着儿子通红的眼睛和憔悴的脸色,长叹一口气,起身往外走:"我再去看看三号棚的菊花。"
等老爷子走远,刘英才小声问:"催债的又来了?"
赵玉田点点头,把饭盒扔到一旁:"老陈要断农药供应。王技术员说再不治白粉病,整个棚的月季都得完蛋。"
"治白粉病得多少钱?"
"连药带人工,少说两千。"赵玉田苦笑,"现在账上就剩三百多。"
刘英眼睛望向玉田,真诚的说:"玉田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大不了全赔了,咱们重新来过!"
赵玉田一把抱住刘英,把脸埋在她肩膀上。刘英身上有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着刘能超市里日用品的味道,让他莫名安心。
"英子,我保证,等渡过这关..."
"行了行了,大老爷们矫情啥?"刘英推开他,耳朵尖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