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白天还信誓旦旦和阮澜烛说“我今晚不睡了,陪着你”的程千里和程一榭兄弟此刻睡得死死的,只差没打呼了。
阮澜烛坐在床边,手掌支在下颌,眼神幽暗。上铺的凌久时侧身闭目假寐。
除了熟睡的兄弟二人,以及箱子里的某个人以外,屋里没有半点睡意。
他脑中正一寸寸推演着局势。
今天夏姐的人开出了箱妖的眼睛,眼睛的技能是箱妖用来寻找自己最心爱的梳子。按照门外的规矩,只要找到那把梳子,梳过箱妖的头发,就能超度他。
虽然门内规矩未必完全相同,但这件道具无疑极其重要。
在不确定谁是敌谁是能合作的人之前,阮澜烛留了个心眼——他故意告诉孙元洲他们开到了梳子,但说巧不巧,他前脚刚刚说完,后脚就有人开出了眼睛。
孙元洲目前嫌疑最大。
若不是箱妖暗中指引,又怎会在他刚说完手中握有梳子后就立刻开出了眼睛?
不过,这也正合他意。若是孙元洲真是箱妖的内应,那麽午夜过后箱妖必然会发动技能。
动了,他便露了馅;若不动,说明内应另有其人。
今天箱妖已经发动过技能,接下来就看午夜十二点过后他会不会迫不急待地使用技能了。
他们该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第一步,等待。若箱妖没动,他们便公开梳子的存在。
第二步,藉此确认内应是否另有其人。
第三步,顺藤摸瓜,揪出暗桩。
最后一步——乾淨、迅速地送走箱妖,不留后患。
想到这里,他眼神暗了几分。昏黄的灯光却照不进他漆黑的瞳孔,眼底只馀下一缕冷光与杀意。
一个又一个的,是安逸的日子过的太久了......
已经分不清大小王了吗?
随着心境波动,他身上不自觉瀰漫出一股寒意与阴鬱。上铺的凌久时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把身子缩进被窝里。
怎麽突然变冷了?
祝柱唔......
忽然,木箱里传来含糊的声音。
阮澜烛!
祝柱嗯......我的排骨......还我......
空气静止了一瞬。
方才还压在阮澜烛身上的寒意骤然散去,他甚至生出一丝想笑的冲动。
——真是个小笨蛋。
他俯身,把脸轻轻贴在木箱上,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柔情:
阮澜烛快睡吧......大傻子
阮澜烛回去要吃多少都有。
….
一夜无眠。微光从窗帘缝隙间洒落,从半夜到清晨,箱妖始终没有动静。
阮澜烛刚起身,上铺的凌久时也醒了,二人对视一瞬,一切尽在不言中。
阮澜烛昨晚箱妖没动手。
阮澜烛低声道。
凌久时那是不是能排除孙元洲的嫌疑了?
闻言,阮澜烛摇了摇头。
阮澜烛現在还不好下定论
又向对面睡得正香的兄弟抬了抬下巴。
阮澜烛先把他们叫醒再说。
凌久时点了点头,起身过去,而阮澜烛弯下腰,手掌轻轻抚过箱子,轻声唤道。
阮澜烛柱柱,醒了吗?
或许是习惯了在门里和阮澜烛同床共枕,这回隔着木箱,但他一醒,祝柱还是跟着一起醒了。
祝柱盟盟、凌凌,早安
阮澜烛早安
凌久时早安,柱柱
她揉了揉眼睛,刚睡醒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
祝柱你们要出去了吗?
阮澜烛的眸色温柔了一瞬。
阮澜烛嗯,我很快就回来。妳记得吃早餐,在里面等我,好吗?
祝柱好!
他又交代了几句,才与凌久时先行下楼。
程一榭一巴掌拍醒了赖床的弟弟,还是没忍住那暴脾气。
程一榭快起来!
程千里唔......
程千里磨蹭半晌才懒洋洋的起身。两兄弟再和祝柱打过招呼后,才匆匆忙忙的出门。
但没一会,刚关起来的房门再次被打开,还伴随着一阵慌慌张张的脚步声。
祝柱是麦克华斯基吗?
程千里飞奔回来,一边抓起床上的背包,一边惊讶祝柱竟然能听脚步声辨人:
程千里妳怎麽知道?!
程千里......嘿嘿,我差点忘拿包了!
祝柱也跟着嘿嘿笑。
那都是因为程千里的脚步声特别好认,每次追剧追到一半尿急跑厕所都是这样匆忙,久而久之她自然就认得了!
程千里背好包,蹲到箱子前冲她挥了挥手。
程千里那我走啦,晚点见!
祝柱嗯,小心喔!
他快步走到门口,手刚搭上门把,就听见祝柱喊他——
祝柱那个......
….
楼下灯光昏黄,众人聚在大厅里。
阮澜烛站在楼梯口,神情平静。
阮澜烛我们找到了一件能杀死箱妖的道具。
阮澜烛大家只要找到箱妖的头发,再告诉我,等用梳子梳过它的头发,到时候,我们就能安全离开这里。
这话一出,大厅鸦雀无声,随即爆出压抑不住的躁动——
“真的?”
“这就能走了?”
“太好了……”
可阮澜烛却没有给他们太多高兴的时间,紧接着补了一句:
阮澜烛但这把梳子危险係数很高......我在想,要不要把它放回原处。
他话音刚落,那个留着短发的独行侠小姐姐就开口了,声音有点急切:
“别啊!这麽重要的东西要是弄丢了怎麽办?你不要给我,我不怕!”
阮澜烛闻言勾了下嘴角,笑意浅浅。
阮澜烛妳都不怕,我怎麽可能会怕。
他一改刚才的担忧,声音变得果决:
阮澜烛那这样,梳子放我身上。大家赶快找到头发,我们早点出去。
孙元洲见状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两人便走到了楼梯转角处说话。
“祝盟,这下是不是能排除我的嫌疑了?”
阮澜烛转头看他,没有否认。
阮澜烛你果然是个高手。
阮澜烛如果不先排除你,我们都得完蛋。
“那我们不是敌人,就是同伴了?”
孙元洲友好的伸出了手,阮澜烛却只是笑笑并没接上。
虽被婉拒了,但孙元洲也不恼,默默将手收了回来: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谁是内应了?”
阮澜烛还不确定
阮澜烛淡淡道。
阮澜烛但他马上就要露出马脚了。
话音刚落,大厅角落的罗盘猛地转动起来——箱妖终于发动了技能。
夏姐眼底闪过一抹快意,可这份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两分钟过去了,楼梯上的阮澜烛依然安然无恙。
“怎麽可能......”
她不可置信地低声喃喃。
“你怎麽可能没事?”
阮澜烛垂眸一笑,神情从容,声音却冷得透骨。
阮澜烛怎麽不可能?
阮澜烛可能,我压根就没有梳子......可能,我骗了你们啊。
他顿了顿,视线一扫,冷冷落在众人脸上。
阮澜烛如果我不骗你们,箱妖怎麽会白白浪费一次技能?
小蓟心里一紧,吞了吞口水,忍不住低声问:
“你……你什麽意思?”
孙元洲接话,却像一声闷雷猛的炸开:
“意思就是,咱们之中有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