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药味苦涩，神君浑浊的目光牢牢锁在姬明珠身上，喘息着缓缓道：
“我醒来的时间不多……你就不必，同我说这些虚言了。”
一旁的天玑脸色发白，讷讷道：
“父君……”
神君无力地摆了摆手，只盯着姬明珠。
姬明珠唇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终是抬眼直视他：
“那神君以为，我有几分把握？”
“七分。”
老人吐出这两个字，喉咙里带着痰音。
姬明珠微微挑眉：
“神君倒是抬举我了。”
神君艰难地摇头，枯瘦的手微微抬起，又落下：
“我那个弟弟……齐柏。留他，一条性命吧。”
听到沐齐柏的名字，姬明珠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但声音依旧平稳：
“神君放心。一切依极星渊律法处置。若含光君未曾犯下十恶不赦之罪，自然罪不至死。”
她垂眸掩去眸中寒意。
留沐齐柏性命？
那罪渊之中无数被他当作养料、哀嚎而亡的无辜老弱妇孺，他们的冤屈，又该由谁来偿还？
神君的目光缓缓移向一旁强忍泪意的天玑，浑浊的眼底泛起一丝微弱的欣慰。
他极轻地弯了弯干裂的嘴唇，气若游丝：
“天玑……长大了。父君……很高兴。”
天玑闭了闭眼，泪水终是无声滑落。
姬明珠适时上前一步，声音清越，足以让殿外侍从听清：
“神君苏醒乃极星渊之幸，当设万寿宴与万民同庆，以谢天恩。”
神君闻言，目光重新落回姬明珠身上，并未反对，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带着看透一切的疲惫：
“朕这残破之躯……还要陪你们演完这场戏。”
“神君言重了。”
姬明珠微微躬身，语气笃定而平静。
“您会安然无恙，直至寿数自然终了。”
以瑞兽特有的、近乎言灵的力量，祝福他。
神君确实算得上一位好父亲，一位好兄长。
他多年来坚持不让极星渊与其他上境过度捆绑，何尝不是怕势力倾轧中，沐齐柏会被当作质子推出去？
那是将亲弟弟送入死地。
但他并非一位明君。优柔寡断，纵容亲信，致使纲纪松弛，罪渊怨气冲天。
姬明珠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
无妨。
这万里星河，千钧重担，她既伸手接了，便会替这天地，行好她的道。
……
消息一放出，自有姬明珠的人煽风点火，外传神君这是回光返照。
沐齐柏自然急了，他怒道:
“他怎么会醒?！不是说他不会醒来吗！”
他哥哥定是要在宴会上颁布退位诏书，但他还有一个女儿，并不是非他不可，想到这里，沐齐柏闭了闭眼咬牙道:
“我当初就应该杀了她。”
他没有退路了，万寿宴上无论退位诏书上是谁的名字，最后都只会是他沐齐柏接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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