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三日后。

夜色如墨，我轻手轻脚地推开后院小门。月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地上，我踩着这些银色的碎片往自己的厢房走去。连续三天在山林里修炼，身上的妖力已经恢复了大半，所幸人形算是维持住了。我想起那日的公子，还好他先走了。

刚转过回廊，我就僵在了原地。

宋淮鹤倚在我房前的廊柱上，一袭月白长衫被夜风吹得微微飘动。他手里把玩着一支青玉簪子，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么晚才回来，不知阿洛姑娘这三天作甚去了？"他抬头看我，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明明三日前还故作有礼，今日便这般调侃我。我下意识摸向耳后。果然，柔软的狐耳已经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我慌忙按住耳朵，却听见他轻笑一声。

"别藏了。"他缓步走近，"早就看见了。"

我后退数步，后背抵上了冰凉的墙壁。他离得这样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一丝药草的苦涩。

"我......"我的声音在发抖。

宋淮鹤忽然抬手，我下意识闭上眼睛。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发间。

"头发都乱了。"他说着，将手中的玉簪递到我面前，"这个送你。"

我怔怔地看着那支簪子。簪头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花蕊处嵌着一粒小小的红宝石，在月光下像一滴凝固的血。

“这就是你说的改日再叙？"我无语道。

"今日去玉器铺子，看见这个就觉得适合你。"他语气平常得像在谈论天气，"转过去，我帮你绾发。"

我僵硬地转过身。他的手指穿过我的长发，动作轻柔得我几乎察觉不出。我能感觉到他在小心避开我的狐耳，当指尖偶尔擦过耳尖时，会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你不好奇吗？"我终于忍不住问。

他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梳理我的头发："好奇什么？"

"关于我......这个样子。"

簪子轻轻插入发髻，他扳过我的肩膀。月光下，他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抬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我的狐耳时停住了，"就像我从未问过你，为什么总在满月时消失，为什么总带着一身露水回来。"

我屏住呼吸。三日前他并非第一次见我？！

"但如果你想说，"他的手指终于落下，轻轻捏了捏我的耳尖，"我随时都在听。对了，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你与其他女子不同，便留意了你两三月。"

这个动作夹带着这句话让我浑身一颤。狐耳是我们最敏感的部位，从来不许旁人触碰。可此刻，一种奇异的温暖从耳尖蔓延到全身。

"我......"我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打更的声音。

宋淮鹤收回手，后退一步："天色已晚，你该休息了。"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对了，明日京城将会举办五年来最大的一次花灯会，你要一起吗？"

我攥紧了衣袖，点点头。

他笑了笑，身影很快消失在长廊尽头。我摸着发间的玉簪，心跳如鼓。这支簪子冰凉温润，我脸颊却发烫。

回到房中，我对着铜镜仔细端详。簪子斜插在发间，衬得我整个人都明艳了几分。我轻轻取下它，发现簪身上刻着两个小字：青丘。

这是我们狐族的故乡。可他却并不知道我……终究会与他一战……

我望向窗外。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我仿佛看见了花灯会最灿烂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