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可贵

在魔尊选拔开始前还有几日，褚枝便好好过了回东道主的瘾，领着姜绛三人赏玩遍了九渊山中有名的场所。

魔界不似人间烟火气，也不似仙界云雾渺渺、仙气飘飘，更不像妖界妖族足遍地山精野怪的自然肆意。

它更加原始化，更野蛮粗犷。

可粗犷也有粗犷的好处，姜绛三人所见魔族中人都是些心思鲁直之辈，脑中想什么几乎都刻在脸上，意外的单纯。

褚枝与他师兄宗煊一同拜入禹修门下，自幼陪伴着长大，感情十分深厚。

姜绛不止一次撞见过宗煊来寻褚枝同去比斗、饮酒或是做些其他事情。

褚枝扬起唇角，凤眸含笑，俊美无俦，眉锋一扬，眼角眉梢中朝气蓬勃，“我自与我师兄亲如手足。”

“绛绛，我从归墟海里爬出来后被师父偶然看见，他见我根骨极佳，天赋异禀便收我为徒带回府中教养。这数百余年间，与我相处最多的却不是我师父，而是我师兄。”

“初见面时他便待我极为友善，怕我不习惯便每日放课后都来陪我说说话，带我出门交友访友走动玩赏，修炼上若有哪里不懂也是亲囊相授。”

“师兄带我尽心尽力，我又不是石头做的，当然很感念他的照顾。”褚枝站在琉璃瓦柜前，手中把玩着一颗玲珑剔透、璀璨艳丽的红色宝石，示意姜绛看向这枚耀眼夺目的宝石，“你看这个做成耳钉好不好？”

炤灼砾玉璨，落英倏已繁。

姜绛定睛打量，这红宝石色泽明亮，外表是极其浓郁纯正的艳红色调，分布均匀，无其他杂色参杂，随褚枝把玩中光线变化，这颗宝石颜色也微妙变化，火彩丰富灵动。

“好看，”姜绛当下赞美，竖起大拇指，“超配你！”

褚枝便抛了抛这枚红宝石，笑着吩咐一旁随侍的商铺仆役将这枚宝石与另一枚为宗煊择定的黑亮宝石一同打磨成耳饰后，再送到自己府上。

“说起来你今天怎么没有和你对象黏在一起，反倒单单出门来陪我逛街？”褚枝挑眉问道。

姜绛想到即使自己每日为予卿供应灵力，可他身上的反噬却只隐隐被暂时抵消，而反噬带来的虚弱却无从医治，不得不闭关几日就心中愧赧又低落，面上也带了些郁郁。

他主修医道，却无法治愈伴侣的顽疾。

“卿卿他这几日身体不适，要在家多多静养。”姜绛含糊道。

他没说自己为什么在予卿不适时出门不留下照料。

褚枝也没问。

两人都没再说话，具是沉默着又仔细挑看其他玉石珍玩。

过了一会儿，姜绛缓和心情，又打起精神，他看褚枝比对着两块青玉的质地，又想起这两天围着褚枝打转的瑰璐。

姜绛都佩服这姑娘执着，即便被他好基友枝枝义正言辞拒绝多次，仍不改其意。

虽然当初他追求予卿时也是各种花样百出，比瑰璐更放的开，但这也不影响他欣赏这姑娘。

毕竟像他们这样执着热情，勇于追爱的优秀之人真的不太多见。

看到瑰璐，姜绛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老怀欣慰。

就是如果瑰璐能弃暗投明，和他们坦白，不再给正炜办事就好了。

姜绛撩了撩额发，颇为惋惜地想。

“你跟瑰璐的事情可有打算？”

“我看瑰璐挺有决心的，不太像会轻易放弃的样子。”

他拍了下褚枝的肩膀，“人家姑娘都这样追你了，行不行你给个准话嘛。”

但凡面见褚枝，瑰璐必会由英姿飒爽的高贵公主化作情意绵绵绕指柔，见缝便要向褚枝表露自己一番深情厚谊。

褚枝都快被她搞得没招了。

女孩子是要爱护的。

girls help girls，哪怕她穿成男人，也会把这句话刻在 DNA里，时时奉行。

既然打不得骂不得，褚枝又舍不得对女孩子说重话，况且瑰璐只是表露心迹，又没犯天条，褚枝也不忍心不顾她颜面闭门不见。

若瑰璐是个男性坤泽，褚枝都不至于这样苦手。

至少面对男人，褚枝的打击范围就没那么多限制顾忌了。从乾元到和仪再到坤泽，表面上不都是男人，褚枝完全能郎心似铁。

姜绛不提还好，一提及瑰璐褚枝明显一顿，面上挂不住明朗的笑容，神情牵强，也没了挑选玉石的心思。

“哎呀，我能有什么打算。”

“这也不是我拒绝就能了事的，难道你心里没点数？”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已经与瑰璐说过不喜欢女子，我喜欢男人。可瑰璐愣是不听，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我又不能把话说得太难听，伤她脸面。可若是就此直接把她撵回妖界，未免也太过失礼。”

“而且她也没做什么不是吗？”

“她能勇敢表达心意，已经是很棒的女孩子了。”

“我只是觉得我和她不合适，想让她不要再喜欢我了，又不是想要她对异性或是同性失望，对爱情失望，她年纪还小，对爱情怀有憧憬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和她的事情，我没有错，她没有错，爱情本身也没有错，错的是我和她不对等的缘分。”

如果没有上辈子，如果他是土生土长的魔族褚枝，他或许会喜欢瑰璐那样仪态大方、热情明媚的女孩。

可惜就像褚枝说的，他们的缘分不对等，褚枝受上辈子影响，心理上无法接受女性。

“我想慢慢来。”

“至少不要让她太伤心吧。”

“可我看瑰璐好像不打算给你慢慢来的时间啊。”

打从二人相认那夜开始，不算褚枝带他们游玩的时间，瑰璐每日都变着法子偶遇褚枝刻意引诱。不是帕子忽然被风吹落，落到褚枝脸上带来香风阵阵，就是她突地脚下一崴，身娇体柔需要被人抱着回房。

褚枝实在被瑰璐的围追堵截、紧紧相逼给弄怕了。

即使他不出门，也会有写着情诗的纸鸢，“误”落进他的院子。

姜绛直接毫无基友情戳破了褚枝意图拖延的借口，别看褚枝适才说的有理有据，但实际上真情实意是一部分，更多是他也是拿瑰璐没招了才这样说的。

褚枝俊脸一垮，生无可恋：“那你说怎么办？”

他真的好想抓住瑰璐，直接晃出她脑子里的多巴胺、肾上腺素、催产素和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素，告诉她，不是她不好，实在是，他俩性取向撞了啊。

而且前情提要，褚枝是个白毛爱好者，平生最喜欢漂亮冷艳的白毛美人，瑰璐的表象与他的爱好严重不符。

因为瑰璐属于热辣明艳雍容高贵的mom类型，褚枝对这一类虽然也欣赏，但生不出旖旎心思。

“那你找个挡箭牌来应对瑰璐，如果你告诉她你有了心上人，她应该就会知难而退了。”姜绛摸着下巴给褚枝出馊主意。

褚枝白眼一翻：“我不想欺骗瑰璐，这样是在糟蹋她的心意。女孩子的喜欢是很宝贵的东西，应该被慎重对待。”

“如果我真能找到喜欢的人就好了。”褚枝这样说着，眼前浮现出一双翠色眼眸，明亮如星，同时脑中有一个灵感吉光片羽般一闪而过，他没抓住。

神绪有些异样，褚枝抱臂倚在琉璃柜门上，没有专门探寻心里那点不对劲，“也许就能完美解决这件事儿。”

姜绛想到自己被欺骗的二三事，深觉感情骗子与谎言的可恶，沉默下来。

不说坚决抵制屠龙少年终成恶龙这档子事，最起码姜绛自己绝对不要成为为虎作伥的一员。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瑰璐很快就放弃了也说不定呢。”

褚枝又笑着自我宽慰，指了指对面的成衣铺子，“咱们再去那里看看好了，我想给我师父师兄送些衣裳。”

姜绛无有不应：“那我也挑些来给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