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花尽目光沉沉,眼尾的睫毛长而浓密,像一簇被打湿的黑色芦花,低低地压下来。
这双浓如黑墨的柳叶眸纤长秾丽,冷冷亮亮,清孤倦漠却又带着几分沉郁,颇有种凶杀之气,在氤氲寒气的拥趸中,显出几分阴魅冷峭来,美得叫人失神,亦叫人心惊。
白腻修长合度的手像是一条阴冷黏腻的毒蛇缠上来,把亓越萌的手指强势分开,再粗暴把自己的手指插/进亓越萌的指缝,和他十指紧握。
花尽在耐心等待着亓越萌被强吻后的反应。
也不知时溪会从此恼了他,还是会欣然接受呢。
心跳得厉害,每一下都又重又沉,压迫得花尽心中想要把亓越萌拥入骨髓的念头更加强烈。
他都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煎熬的时刻了。
若是时溪对他有意自然是好,可若不是……
花尽滚了滚喉结,眼底竟浮现些兴奋。
他已经想好了要把时溪藏在哪里。
只有他们二人,在没有什么魔族褚枝。
即便是攸桐也休想把时溪从自己身边夺走。
而大脑宕机的亓越萌终于反应过来。
他被咬破的嘴唇红艳艳的,被亲的自己都没发觉眼泪顺着濡湿的下睫毛滑到嘴角边,圆钝下垂的眼尾红意灼烫,有如艳鬼一般又媚又怨。
可又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适才仿佛被啃噬般的深吻,亓越萌舌根还在隐隐作痛。可那压迫的、咄咄逼人的吻落在亓越萌口齿间就像墨滴在了雪白的宣纸上,墨滴缓缓晕染开,他心中的湖面上激起也圈圈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花尽眼神灼热,烫得亓越萌不敢再与之对视。
他目光躲闪,低头去数花尽衣襟上的金丝银纹。
如果一定要形容亓越萌此刻心情的话,只能说他已经尴尬得脚趾快要抠出一座梦想芭比豪宅了。
苍天呐。
这也太抓马了吧!
从小到大,或许当开始见到花尽的时候,亓越萌还能生出些旖旎的想法。
可这么多年过去,花尽在亓越萌心目中已经进化为教导主任般雄伟的老父亲类的究极师兄了。
他内心五味杂陈,甚至不敢逼问花尽到底什么时候对自己……的。
反正亓越萌从来都不敢想。
他前世看的那些师徒恋、黄昏恋、父与子类的本子,只觉得带感,可要是带入他自己,他就忍不住想要扭曲、尖叫、到处阴暗爬行。
亓越萌最初被花尽捡到的时候可是婴儿啊。
婴儿,代表着不能自理,无法自主控制生理反应。
亓越萌幼时的尿布都是花尽换的。
他也曾哭闹着挣扎过,可无济于事,花尽那时只以为他是因不适而啼哭不止,又或是觉得自己在与花尽撒娇亲昵。
他真的尽力了。
然而拼尽全力无法战胜一意孤行、倔得跟驴一样的花尽。
想到这里,亓越萌面部就忍不住的扭曲,红了白,白了青,青了又红,变化多端,十分曲折,可堪狰狞。
谁会喜欢上一个曾给你换尿布,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见过了你一切狼狈的人啊。虽然亓越萌能克服羞耻,装作不记得幼年的事情,可并不代表他真的忘记了啊。
花尽就是他今生的老父亲、老大哥、超绝版教导主任啊!
如果自己跟花尽好,那这跟乱.伦有什么区别?
心慌意乱,脑中天马行空下,亓越萌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真的是他师兄花尽吗?
说不准是那画皮设的圈套呢?
怀疑一旦产生,就越看越觉得眼前的“花尽”处处可疑。
也愈发肯定自己心中的判断。
他一定是中了什么幻觉类的法术。
不然怎么能看见花尽这种怨夫般的表情。
要知道他师兄花尽,攸桐尊者高徒,暮隐山首席大师兄,天君敕封元宸君,清冷绝俗,孤标傲世,眼高于顶,怎么可能追到花楼里来强吻自己。
一定、肯定、绝对是幻觉。
是幻觉就好,是幻觉就好。
就是太真实,亓越萌没想到这画皮鬼功力竟然还不低,幻境竟这样出神入化,好像花尽真在他面前似的。
但怎么可能。
亓越萌心下猛然松了一口气。
他用脑门猛一撞向眼前的花尽,只听沉闷一声,花尽对他并不设防,被他突然偷袭砸的眼冒金星。
“时、溪!”
花尽前额一块红肿,阵阵痛意来不及处理,怒极反笑,咬牙切齿喊出亓越萌的名字。
亓越萌在花尽话音落下后立刻闭上眼睛,额头也开始幻痛。这可恶的画皮,竟然还不走,还敢给自己施加幻术,害得自己竟然幻视得更加有真实感了。
要不是自己灵机一动,差一点就给它蒙骗了。
不过自己怎么会幻想出这幅场景的?
难道——
亓越萌登时被自己的猜想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汗毛倒竖,玉楼起粟。他情不自禁抖了抖肩膀,仿佛要把身上的肉麻恶心全部抖落下来。
他发誓自己对花尽绝无任何冒犯觊觎的不伦旖念。
虽然自己经常背后说两句花尽坏话,但那不就跟上学的时候背后骂两句老班差不多嘛,性质都一样。
他对花尽绝对真心实意感激大于不满。
“这楼中邪祟我已除去了。”
“二位,可否许在下进门一见呢?”
亓越萌、花尽这厢僵持着,忽而从门外传来几下敲门声,随后是褚枝的声音,音线低沉温和。
闻言亓越萌蓦然瞪大眼,再看向花尽。
而花尽凌厉俊逸的面庞,在褚枝声音响起的瞬间遽然平添几分昳丽的阴鸷,额头上撞出的红意呈现在欺霜赛雪的皮肤上愈发显眼。
已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亓越萌一摸自己脑门,痛意明显而真实,他后知后觉这不是幻痛。
如果外面褚枝说的是真的话,
那——
他缩了缩脖子。
花尽冷冷一笑,如碎玉鸣石,凛冽中透着微寒,又像高山积雪浸过山岚石壁。
不久后。
花尽独自坐在首座,他手中握着一枚木质桃符,正向里面注入灵力。
而亓越萌曲腿席地而坐,探出身体,隔着一人宽的两桌间空隙,用胳膊肘了肘褚枝。
而褚枝姿态从容,背脊挺直,并未像亓越萌那般随意。他衣袖挽起一截,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修长的手指正捏着一只小巧的白瓷酒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