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的约定

香樟树在六月的风里沙沙作响，蝉鸣裹着粉笔灰粘在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上——“距高考还有3天”。

向瑶捏着绣绷的指尖沁出汗，银线在“江淮之”校服内侧游走，针尖不小心戳到拇指，血珠渗进藏青色布料，像朵 tiny 的红梅。

“又走神？”

江淮之的笔杆敲了敲她的后背，带着冰镇橘子汽水的凉气。

他趴在桌上画解剖图，课本扉页的护士帽简笔画旁新添了道橄榄枝，笔尖在“向瑶”两个字上绕了个圈——那是上周她教他认人体血管时，顺手在他手背画的静脉走向。

最后一次班会在傍晚召开。

夕阳把黑板上的“前程似锦”染成金红色，向瑶看着讲台上轮番拥抱的同学，忽然想起高一转学那天，书包侧袋露出的母亲病历单——此刻那张泛黄的纸正躺在她的急救箱底层，和江淮之送的错题本压在一起。她摸了摸腕间的银链，“平安”二字被磨得发亮，像他们在图书馆相遇的午后，他课本里露出的那角烈士证。

“该我们了。”

江淮之忽然站在她课桌前，校服后襟还沾着给三花猫阿和梳毛时蹭的猫毛。

向瑶看见他手里攥着个信封，边角翘着张纸条，是她上周写的“解剖课重点”——他总说她的字像“急救箱的绷带，歪歪扭扭却让人安心”。

后操场的双杠在暮色里投下长影。

向瑶靠着锈迹斑斑的栏杆，看江淮之把信封塞进她课本——是他新写的《维和部队医疗手册》草稿，第37页画着改良版绷带绑法，旁边标着“向医生指正”。

她指尖划过他潦草的字迹，忽然想起暴雨夜的医院，他蹲在奶奶病床前，手里攥着的降压药盒上，贴着她偷偷画的三花猫贴纸。

“给你。”

江淮之忽然掏出个小盒子，银哨子在暮色里闪着微光，刻着的“向”字边缘还带着毛边——是他用周末在五金店磨了整整两天的成果。

哨子碰响她腕间的银链，发出清浅的“叮”声，像那年篮球场他接住篮球时，她急促的心跳。

向瑶翻开自己准备的笔记本，内页夹着片压平的香樟叶，叶脉间用银线绣着“和平”——是母亲教她的第一针十字绣。

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着幅拼贴画：左边是她的《无国界医生日记》，右边是他的《维和部队战史》，中间用透明胶贴着张褪色的照片——去年运动会接力赛，他接棒时她故意捏红的掌心，如今成了课本里夹着的枫叶标本。

“每年写一封‘梦想进度信’，”江淮之勾了勾她的小拇指，指尖蹭到她绣绷留下的针痕，“就像阿和每年换毛，我们也该让对方知道，风把自己吹到了哪里。”

他忽然指了指头顶的星空，猎户座的腰带正穿过香樟树梢，“等我去了军校，你就把信寄到……”

“我知道。”

向瑶打断他，摸出藏在袖口的银色绣线，在他校服内侧缝完最后一针——是个迷你盾牌，边缘缠着橄榄枝，和他课本里的维和徽章一模一样。

针脚穿过布料时，她忽然想起他说过的话：“战场上的伤口要暴露在阳光下。”

于是她在盾牌下方悄悄绣了行小字：“而你是我的阳光。”

晚自习铃响前，两人蹲在三花猫阿和的窝前。

向瑶把新做的棉垫塞进纸箱，江淮之往角落放了袋新猫粮——包装袋上贴着张便利贴，画着戴护士帽的女孩和穿军装的男孩，中间是只举着“平安”牌子的三花猫。

阿和蹭了蹭向瑶的手背，爪子勾住她校服下摆，露出内侧的银线刺绣——在暮色里泛着微光，像落在青春尾巴上的星子。

回教室的路上，江淮之忽然把哨子塞进她手里，金属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遇到危险就吹，我……”他耳尖发红，没说完的话被风吹散在香樟叶里。

向瑶捏着哨子笑了，想起他在元旦晚会上改念的那句诗：“风停时，我们要成为别人的风。”

此刻她把哨子挂在银链旁，“平安”与“向”字相贴，像他们交叠的未来——一个护佑生命，一个守护和平，中间始终飘着三花猫的尾巴，和永不消散的，青春的风。

教室后排，林雨稀看着前排交头接耳的两人，悄悄把准备好的生日贺卡塞回抽屉——那是向瑶上次帮她弟弟凑学费时，她偷偷画了三天的画，如今边角还留着被泪水洇湿的痕迹。

窗外的风掀起她的笔记本，露出夹着的纸条：“其实我也羡慕，你们的梦想像风筝，而我的……”字迹戛然而止，像被剪断的线，飘向未知的远方。

放学前，向瑶在江淮之的课本扉页写下最后一句话：“等我们穿上白大褂/军装，就去给阿和拍张戴蓝盔的照片吧。”

她看着他在自己课本上画完护士帽的缎带，忽然发现两人的笔迹在纸页上相遇——他的“淮”字右边三点水，刚好接住她“瑶”字底下的“王”，像江河遇见美玉，在时光里落成永远的约定。

夜色漫进教室时，江淮之忽然想起父亲烈士证里夹着的纸条，那是母亲留给他的：“愿你成为别人的盾牌，也有人成为你的药。”

此刻他看着向瑶整理急救箱的背影，铁皮箱锁扣处的牙印在夕阳下明明灭灭——原来有些约定，早在命运的急救箱里，藏好了所有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