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篡改的药品清单

向瑶的指尖在药品清单上划出三道褶皱。“批号820715的抗生素，效期被篡改过。”她盯着表格里模糊的喷码，猛然间想起江淮之上周在装甲车里欲言又止的眼神——那时他指尖划过同样的批号，说“这批药你检查过吗？”

帐篷里的煤油灯忽明忽暗，映着她面前摊开的密报：“塔国恐怖组织渗透医疗系统，目标锁定国际救援队药品供应链。”

纸页边缘有她随手画的三花猫，此刻正歪头盯着“渗透”二字，恍然间回到高中她在江淮之错题本上画的小表情——那时他总说“看见你的画，错题都显得不那么讨厌了”。

“向医生，江队长找你。”护士小周的敲门声惊飞了窗台上的夜蛾。

向瑶把清单折成小块塞进内袋，指尖触到江淮之送的银哨子——刻着“向”字的一面有些发烫，好似他昨天帮她举应急灯时，掌心传来的温度。

指挥室里，江淮之正对着战术地图发呆。

他的笔记本摊开在“医疗点防御部署”那页，每个急救帐篷旁都画着小盾牌，其中一个盾牌里多了个戴听诊器的小人——是她昨天在他笔记本上补画的。

他抬头时，护目镜里映着她皱巴巴的清单，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

“这批药有问题。”

向瑶直接把清单拍在桌上，看见江淮之的指尖在“820715”上顿了顿，“效期被改成了2030年，而实际……”

“我知道。”他忽然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冷硬，“总部早就收到情报，恐怖组织通过篡改批号投放假药，目标是……”他顿了顿，指尖划过地图上的“向瑶负责的第三医疗区”，“穿白大褂的人。”

空气在这一刹那凝固。

向瑶脑海中盘旋着成年信里的恐惧——“怕你去了战乱区，我连你受伤的消息都收不到”。

此刻看着江淮之紧抿的嘴角，那些未接来电、那些欲言又止的沉默——原来他早就知道危险，却依然让她跟着救援队进来，就像她明知林雨稀的异样，却依然借了钱给她。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声音发颤，却在看见他护目镜下的红血丝时，又软下了来，“你总说‘保护穿白大褂的人’，但我不是你的……”她说不下去了，想起高中分班时，自己说“你保护世界，我保护你的后背”。

江淮之忽然转身，盯着墙上的维和部队徽章。

“因为你是医生。”他的声音闷在头盔里，像极了高中她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去军校”时，他别过脸说“父亲说过，有些战场需要有人去”，“而医生的战场，是救人。我不能让你因为担心我，耽误救人。”

向瑶想起他父亲的烈士证，想起他说“奶奶总把父亲的照片放在供桌上，说他去了很远的‘和平战场’”。

煤油灯的光落在他蓝盔上，她忽然发现，他早已活成了父亲的样子——用沉默扛起责任，用危险换别人的安全，却唯独忘了，她从来不是需要被单方面保护的人。

“但我也是你的……”她伸手，指尖在他后背轻轻敲了三下——是摩尔斯电码的“战友”，这个暗号，源自他们大学时约定的“并肩作战”，“我们说好的，你保护世界，我保护你的后背。现在我的后背告诉你，这批药有问题，需要你和我一起解决。”

江淮之猛地转身，护目镜几乎贴上她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如果查出内鬼，你可能会被……”

“被恐怖分子拖走，对吗？”向瑶掏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到“药品改良记录”那页，上面贴着江淮之寄来的假药样本，“但你看，我早就留了一手——所有批号混乱的药，我都换成了自己带来的备用药品，瓶身上贴着‘向瑶牌特供’的标签，就像你总说‘我的急救包只装向瑶给的消毒棉片’。”

“被他们带走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回来的…你…不怕吗？”江淮之闷着嗓子哽了一下。

“不怕。”向瑶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定，“我既然来到了这，说明我已经做好了所有打算，后果我也知道……”

江淮之笑了，笑声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苦涩。

“我在，我会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他摸出兜里的水果糖——草莓味的，包装纸上画着戴蓝盔的三花猫，是她上周塞给他的，“你啊，总把危险藏在糖纸里。”糖纸在他指尖发出脆响，他忽然把糖塞进她手里，指尖在她掌心写了个字：“信”。

信任。向瑶想起高中图书馆，他们隔着书架看书时，偶尔会交换书页间的纸条——他写“这道题我解出来了”，她写“生物课的青蛙好可怜”。此刻战地的风掀起帐篷帘角，她忽然懂了，原来最好的“并肩”，从来不是谁保护谁，而是像这样，把后背交给对方，把危险摊在阳光下，就像他错题本扉页写的：“伤口要暴露在阳光下才好得快”。

“我们需要查内鬼。”

向瑶展开药品清单，在“林雨稀”的名字旁画了个问号，“她上周忽然申请调往第三区，而这批药正好是她签收的。”话出口时，她看见江淮之的睫毛猛地颤了颤——她知道他想起了高中，林雨稀总在晚自习给他们递零食，说“你们俩别老做题，要劳逸结合”。

“我去查她的宿舍。”江淮之摘下蓝盔，露出额角的汗湿的头发，“你留在这里，把备用药品分发给可靠的护士，记得……”他顿住片刻，从内袋摸出个小药瓶——是她上次寄的润唇膏，此刻盖子上多了行小字：“别怕，我在”，“把哨子挂在脖子上，只要吹响，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你身边。”

向瑶看着他转身时，蓝盔上沾着的自己的头发，蓦然想起成年信里没说的话——比起“大英雄”，她更想要个会害怕、会犹豫、却依然选择和她并肩的“普通人”。

这时的煤油灯映着他的背影，这个背影不再是记忆里那个替她挡住风雨的盾，而是和她一样，成为了举着烛火的人。

夜更深了，药品清单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向瑶摸着掌心的糖——高中运动会，他们组队跑接力赛，交接棒时他故意捏她掌心，当她冲过终点，手里还攥着那根沾着他体温的接力棒。

此刻战地的危险像潮水般涌来，却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格外清晰：原来最好的“信念”，从来不是空洞的口号，而是和眼前这个人一起，用消毒棉片对抗硝烟，用水果糖化解恐惧，用彼此的存在，证明“和平”值得守护。

江淮之在林雨稀宿舍翻出半张威胁信时，月光正落在信纸上的字迹上：“你弟弟在我们手里，不想他死，就按我们说的做。”他刹那间想起向瑶说过，林雨稀怕黑，总在宿舍开小夜灯——而此刻，那个总带着温暖笑容的姑娘，正被恐惧逼进黑暗的角落。

攥着信纸的指尖发颤，江淮之想回到高中，回到那个他们给三花猫取名“阿和”的午后。

那时的风很轻，阳光很暖，林雨稀蹲在旁边笑他们“给猫取这么正经的名字”，而向瑶用旧校服给猫做窝，江淮之偷偷把幼猫粮藏在篮球服口袋——那时的危险，不过是怕猫抓坏校服，怕老师发现他们在教学楼后藏猫。

但此刻，战地的风里飘着硝烟味，威胁信在他手里发出细碎的响。

有些成长，是不得不看着曾经的“小温暖”被现实碾碎，却依然要握紧拳头，替那些被碾碎的人，守住最后的“阿和”——就像向瑶此刻在医疗点分发备用药品，就像他此刻攥着威胁信，走向指挥室的脚步，坚定而沉重。

因为他们都知道，风卷狂沙之后，总要有什么东西，依然像三花猫的眼睛那样亮，像水果糖的甜味那样暖，像彼此的哨音那样，在硝烟里传出“我在”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