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壁残垣的“未说出口”

江淮之把向瑶从废墟中抱回来，恐怖分子还并未对她下毒手，身上只是一些擦痕。把她电晕后丢在据点旁的废墟中，让她自生自灭。

两周后。

向瑶蹲在断墙后，指尖捏着半块水果糖糖纸是薄荷味的，边缘还留着江淮之的牙印——他总说“薄荷味能提神”，却在每次递给她时，自己先偷偷尝一口。此刻糖纸在夜风里发出脆响，她忽然想起高中晚自习，他总在她犯困时，把糖纸折成小船，悄悄放在她课本上。

“向医生，这边需要绷带！”护士小周的呼喊打断思绪。

向瑶抓起急救包起身，忽然看见断墙对面的江淮之——他正帮伤员固定担架，迷彩服后襟沾着她熟悉的三花猫贴纸，边缘的焦黑毛边在阳光下泛着光，像极了他高中篮球服口袋里，总藏着的、她画的小纸条。

“左小腿骨折，注意别碰到神经。”江淮之轻轻放下担架，回头向瑶点头时，看见他护目镜下的眼睛弯了弯，像极了高中他在天台把错题本塞给她时，嘴角藏不住的笑。

伤员被抬走后，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向瑶摸着急救包侧袋，那里藏着江淮之今早塞给她的润唇膏——盖子上的“别怕，我在”被磨得有些模糊，却像刻进了她的掌心。

断墙缝隙里漏下的阳光，在他的蓝盔上镀了层金边，让她想起成年信里没写完的那句：“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把维和徽章藏在数学课本里，就像我把你的照片夹在解剖图谱里。”

“向瑶。”江淮之忽然叫她的名字，声音比平时轻了些。他摘下护目镜，额角的汗湿头发贴在皮肤上，露出眉骨处新添的划伤——像极了高二那年他帮她追跑掉的三花猫，被铁丝网勾破的伤口。他走近时，战术靴碾过碎玻璃，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他们高中在图书馆踮脚走路的声音。

“给。”他忽然塞给她颗水果糖，草莓味的包装在阳光下亮得刺眼，“新兵说这是最后一颗了。”

指尖触到她掌心的糖纸，忽然笑了，“原来你把我咬过的糖纸留着。”

向瑶的耳尖发烫。她想起刚才在监控里看见的林雨稀——那个躲在阴影里的身影，此刻却被阳光晒得有些恍惚。“林雨稀……”她刚开口，就被江淮之摇头打断，他的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按了按，示意她别问，这个动作，和高中他不想提父亲时一模一样。

断墙后的风忽然变大，卷起地上的碎纸片。

向瑶看见江淮之的战术裤后袋露出半截纸条——是她写的“特别叮嘱”，第三条“记得想我”下面，他新添了行小字：“不用记得，从未忘记。”那些字迹被汗水洇开，却依然清晰，像极了他高中在她课本扉页画的护士帽简笔画。

“其实有件事……”江淮之忽然开口，指尖摩挲着蓝盔上的徽章，“上次在地下掩体，我看见你画的听诊器盾牌……”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比我画的三花猫好看多了。”

向瑶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沙砾的粗粝，却格外温柔。

她想起他们的“梦想进度信”——他在信里说“学会了用哨子吹《小星星》”，而她在回信里画了个戴蓝盔的小人，正对着星空吹哨。

断壁残垣间，阳光穿过他指缝，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影，像极了高中他帮她挡住阳光时，指尖漏下的光。

“江淮之。”她忽然叫他的名字，在他抬头时，把手里的半块糖塞给他，“当年你总在我补习时塞糖，现在换我了。”糖块在两人掌心断开，薄荷味的甜混着硝烟味，却格外清晰，“其实我一直想问……”

警报声忽然撕裂空气。

江淮之猛地把她按进断墙阴影，自己半个身子暴露在外——他的蓝盔蹭过她的发顶，带着硝烟味的汗气混着熟悉的皂角香，让她想起高中教室的午后：他总在她身后偷偷吃零食，被老师发现时，却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

“别说话。”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际，手指抵着她的背，“等这次任务结束，我带你去看父亲建的玫瑰园，那里的风……”话没说完就被爆炸声打断，他忽然从内袋摸出个小盒子——是她上次遗落在装甲车里的解压魔方，六个面的字被他重新描了色，“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你说的‘见面’那面，我每天都会摸一遍。”

向瑶的眼眶发热。

她看见他掌心的魔方边角带着牙印——是她压力大时咬的，此刻却被他用银色贴纸细心补好，像极了他高中帮她修补破损的急救箱，用铁丝把咬过的锁扣重新拧合。远处传来战友的呼喊，江淮之忽然把魔方塞进她手里，指尖在她掌心快速写了个字：“等。”

“等”。一个字，却让她想起无数个“等”的瞬间：等他的信，等他的哨音，等他从军校回来，等战争结束。

此刻断墙缝隙里漏下的阳光，正落在他护目镜上，映出她自己的倒影——戴着他的头盔，攥着他的魔方，像极了高中她戴着他的手套，解剖课上第一次握住手术刀的样子。

“向医生！江少尉！”小周的声音带着哭腔，“医疗点遇袭，需要支援！”

江淮之忽然站起身，顺手帮她拂掉肩膀上的碎砖。他的指尖在她腕间的银链上停了停，“平安”二字被磨得发亮，像极了他胸前的维和徽章——永远带着体温，永远带着彼此的印记。

“跟着我跑。”他忽然牵起她的手，战术手套的粗糙触感，让她想起高中他骑车带她时，掌心传递的温度。

跑过断壁残垣时，向瑶忽然想起成年信里没说出口的告白——那些关于“喜欢”与“害怕”的碎片，此刻却在枪声里变得清晰：原来最想说的话，从来不是“我爱你”，而是“我在，你也在，这就够了”。

当他们在废墟里看见林雨稀遗留的三花猫挂件时，江淮之忽然蹲下身，指尖划过挂件上的泪痕——那是向瑶上周帮林雨稀缝的补丁，针脚歪歪扭扭，却带着温暖的弧度。

他忽然把挂件塞进向瑶急救包，指尖在她掌心敲了三下——是摩尔斯电码的“活下去”，这个暗号，他们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用过。

夜风卷着沙砾打在断墙上，发出细密的响。

向瑶看着江淮之转身时，蓝盔上沾着的自己的头发，忽然很想告诉他：比起玫瑰园，她更想记住此刻——他牵她的手，他掌心的魔方，他没说完的“那里的风”，还有，断壁残垣间，那没说出口的、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的“在乎”。

因为有些情感，从来不需要说出口。就像此刻他护着她跑向医疗点的脚步，就像她攥着他给的糖块的力度，就像三花猫挂件在急救包上晃出的弧度——那是比“我爱你”更沉重、更温柔的“我要你活着，和我一起，活到风停的那天”。

当枪声渐歇时，向瑶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江淮之的，在断壁残垣间，汇成同一种节奏：活着，然后，等战争结束，等风带来和平，等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在阳光下，变成最寻常的、却最珍贵的“早安”与“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