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裹挟着沙尘与硝烟，赫拉特省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外，枯树的枝桠上还挂着未爆的弹片。江淮之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向瑶留下的白大褂平铺在简易工作台上，锋利的剪刀划开布料时，他的手微微发颤——这是她在塔国穿过的那件，左袖上还留着救治伤员时溅上的血渍。
“江医生，这样真的可以吗？”年轻的护士莱拉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期待与不安。她是当地首位通过“向瑶医疗培训计划”的女医生，此刻正攥着用碎布拼成的头纱，“把救命的衣服改成...婚纱？”
江淮之抬起头，露出温和的笑容：“向瑶说过，白大褂是战士的披风。”他的手指抚过布料上细密的针脚，想起向瑶在医学院时，总爱用边角料给流浪猫缝制小毯子，“披风完成使命后，也能变成守护幸福的嫁衣。”
帐篷外突然响起欢快的鼓点，夹杂着孩子们的笑声。莱拉的未婚夫阿里穿着洗得发白的维和制服，胸前别着一枚小小的三花猫徽章——那是“向瑶号”队员们的专属标志。他局促地整理着领口，眼中却盛满幸福：“我从没想过，在这样的地方能有婚礼。”
江淮之将改制后的头纱轻轻披在莱拉头上。白大褂的布料化作轻柔的薄纱，在风沙中微微飘动，袖口处的血渍被巧妙地绣成红色花朵。莱拉对着临时充当镜子的金属饭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像...像天上的云。”
婚礼仪式开始时，医疗帐篷已经被布置成临时礼堂。伤员们躺在病床上微笑祝福，墙上挂着孩子们用木炭画的“爱心”与“和平鸽”。江淮之作为证婚人站在中央，他身后的简易祭坛上，摆着向瑶留下的铁皮急救盒，盒盖上的牙印在烛光中若隐若现。
“阿里，莱拉，你们因救治生命而相遇。”江淮之的声音穿透帐篷，“向瑶曾说，最珍贵的联结，是在黑暗中互相成为对方的光。”他举起两人交叠的手，“现在，请用你们接过的医疗哨，许下誓言。”
清脆的哨音在帐篷内响起，一长一短，宛如心跳。这是他们独创的“生命密码”——在无数次救援中，他们用哨音传递过希望，也传递过生死相托的信任。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哨音回应，那是周边巡逻的维和士兵与医疗队成员，自发加入这场特殊的祝福。
仪式尾声，莱拉突然掀开面纱，露出藏在袖中的听诊器：“这是江医生送我的礼物。”她将听诊器贴在阿里的胸口，“听，心跳的声音，比任何誓言都坚定。”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某个受伤的士兵激动地用普什图语喊着：“和平万岁！”
夜幕降临时，婚礼派对在星空下继续。孩子们围着篝火跳起传统舞蹈，火堆中跃动的火苗将每个人的脸庞映得通红。江淮之坐在角落，看着莱拉与阿里相视而笑的模样，记忆突然闪回塔国的那个夜晚——向瑶用压缩饼干堆成生日蛋糕，插着一根荧光棒说：“等战争结束，我们去海边看真正的烟花。”
“江医生！来跳舞！”莱拉跑过来，裙摆上残留的白大褂布料随风扬起，“阿里说，你在军营里的华尔兹跳得最好！”江淮之被热情的人群簇拥着加入舞池，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循着记忆中的节奏——那年元旦晚会，向瑶忘词时，他也是这样带着她旋转，轻声念着：“风停时，我们要成为别人的风。”
午夜的警报声打破了欢乐。莱拉与阿里对视一眼，同时冲向急救帐篷。江淮之握紧胸前的银链，也快步跟了上去。在纷飞的夜色中，白大褂改制的头纱再次化作守护生命的披风，而婚礼上的哨音，早已融入每一个奔向希望的脚步。
黎明破晓时，江淮之站在帐篷外，看着朝阳染红远处的山峦。莱拉走过来，手中捧着个小盒子：“这是用婚礼剩的布料做的，送给你。”打开盒子，里面是个绣着三花猫的急救包，夹层里还塞着张字条：“您教会我们，温柔与勇气，都是战胜黑暗的力量。”
风掠过荒原，带着些许暖意。江淮之望向天际，仿佛看见向瑶站在云端，白大褂在风中猎猎作响，她笑着点头，手中的银哨正对着初升的太阳，吹出悠长而清亮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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