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2.12,大年初一,贵阳
周深把脸往围巾里又缩了缩。
酸汤鱼的热气糊在眼镜片上,手机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发酸。
#周深贵阳【爆】
热搜截图里,他裹得连亲妈都认不出,可那截手腕上的表,那是粉丝送的生日礼物。
还是出卖了他。
“我觉得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经纪人的消息跳出来,他甚至能想象对方咬牙切齿的脸。
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最后只打出一行字:
“有急事,回去说。”
发完就锁屏。
他盯着孤儿院的铁门,漆都掉光了,风一吹就“嘎吱”响。
到底为什么要来?
彩排逃了,采访推了,就为了那张档案照上冷冰冰的眼睛?
手机又开始震。
一条接一条,不用看都知道是经纪人在轰炸:
“什么急事?”
“你该不会谈恋爱了吧?”
“微博都炸了!”
“回话!”
周深直接长按关机键。
世界清净了。
“对不住了娟姐。”他在心里默念,手指无意识摸向口袋。
那张皱巴巴的档案纸还在。
姓名:周浅
年龄:15
特长:省生物竞赛一等奖
铁门终于开了。
周深压低帽檐,迈步的瞬间突然想:
要是被拍到,热搜会不会变成#周深私生子#?
推开门,猪油渣的腥香混着冷风灌进鼻腔。
孤儿院的年味总是这样,廉价,但热闹得刺眼。
周深轻车熟路地上楼,推开那扇掉漆的木门。
周浅在收拾瓶子。
几个玻璃罐整齐地摆在窗台上,阳光透过浑浊的液体,在桌面投下晃动的光斑。
少年听见动静,手指微微一顿,却没回头。
“新年快乐。”周深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和钢笔,蓝鲸图案在封面上泛着微光,“……还有,生日快乐。”
周浅这才转过身。
一年不见,他又长高了,肩膀的轮廓已经比周深宽了半寸。
“原来你还记得我。”
语气淡淡的,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但睫毛垂下的弧度却显得格外温顺,和照片上那双眼睛好像不大一样。
周深伸手替他整理围巾,羊毛蹭过少年凸起的喉结。
“我满二十八了。”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要不要跟我走?”
周浅眨了眨眼,像是没听懂。
“走?”他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袖口,“是……‘回家’的意思吗?”
上次有人这么说,是把他塞进一辆黑色轿车,两周后又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周深喉结滚了滚。
“如果你愿意。”
“好。”
周浅点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干净得近乎透明的笑。
周深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
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周浅的睫毛上,像镀了一层金边。
干净、无害,甚至有些脆弱。
周深没注意到,少年转身时,指尖轻轻抚过那支蓝鲸钢笔,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储藏室的灯泡滋啦响了两声,顽强地亮着。
昏黄的光线在周浅手上投下地晃动,美工刀卡在灰雀的肋骨间,少年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块阴影。
“你在做什么?“
“看心脏。“周浅刀尖一挑,暗红色的肌肉微微颤动,“它死了。“
笔记本摊在旁边,最新一页写着:
「实验9号:心室有裂痕,像是摔的。」
字迹工整得不像孩子,倒像一本严谨的观察日记。
周深凑过去时,闻到铁锈混着酒精的味道。
他突然想起医学院教授说过:“有些人拿刀的手,天生就稳。“
“您疯了吗?“院长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出来,“那孩子解剖时在笑!“
窗外的枯树突然扑棱棱飞起一群麻雀。
周深想起周浅刀下那只灰雀翅膀不自然地扭曲着,像是从某个高度坠落。
“鸟又不是他杀的。“
“但是能代表每次都不是他杀的吗?“院长压低声音,“前几个领养人说,他喜欢解剖家里养的宠物,看他们的眼神也比解剖刀还吓人……“
储藏室的灯泡还在滋滋作响。
周深突然想起少年抬头时,睫毛在灯光下投下蛛网般的影,瞳孔却干净得像刚擦过的玻璃。
“我觉得他很好。“
“可您才二十七!“院长抽出档案,“法定收养人要二十八周岁!“
周深盯着墙上的日历,2020年1月27日。
距离他二十八岁生日,还有232天。
铁门在身后咔哒一声锁上。
周深拎着周浅的行李——其实就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几件旧衣服和一支漆已经被磨光的的钢笔,那个掉皮的笔记本。
还有他今天刚刚送给周浅的礼物。
周浅走得很慢,像是在等周深跟上。
他们说你是残次品。
周深突然想起院长办公室里那盆枯死的绿萝。
所有人都觉得这孩子长歪了,像那株怎么浇水都活不了的植物。
可他知道不是。
周浅只是......太安静了。
安静得像他十六岁那年,躲在琴房最角落的钢琴后面,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娘娘腔"。
只不过,周浅比他坚强太多了。
"冷吗?"
周深把围巾摘下来,想给周浅系上。
少年乖乖低下头:“谢谢。”
路灯又闪了一下。
周深突然看清周浅的眼睛
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不是恐惧,不是感激。而是......审视。
就像他第一次在储藏室看见周浅解剖时那样。
刀尖划开皮肉,睫毛都没颤一下。
可又在周深看向他的一瞬间变回了清澈。
这让他的心里有些异样。
"车在前面。"
周浅嗯了一声,跟上来时,影子终于和他重叠在一起。
也许他只是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