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暗巷里的微光

北京的深秋裹着凌冽的风，池浅攥着书包带穿过育英中学的走廊。转学手续刚办完，校服袖口还沾着老家的泥土气息。转角处突然伸来的脚绊得她踉跄，粉色保温杯“哐当”摔在地上，草莓牛奶泼溅在崭新的白球鞋上。

“哟，乡巴佬走路不长眼啊？”尖锐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三个烫着卷发的女生抱着奶茶围过来，领头的女生指甲涂着鲜红蔻丹，“听说你爸走后门才把你塞进重点班？”

池浅咬着唇后退，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她在老家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保温杯的草莓香混着消毒水味道在鼻腔里发酵，眼眶酸胀得厉害。

“够了。”

清冷的女声穿透喧闹。穿着米色针织衫的女生分开人群走来，黑色长发扎成低马尾，腕间的珍珠手链随着动作轻晃。池浅认得她——昨天在教务处，这个女生抱着竞赛奖杯从她身边经过，奖杯折射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谭景萱，你少管闲事。”红指甲女生皱眉，“这是我们和转学生的私人恩怨。”

“在学校霸凌同学，也叫私人恩怨？”谭景萱弯腰捡起保温杯，从包里掏出纸巾擦拭，“周异焚，你就站在旁边看？”

池浅这才发现阴影里倚着墙的身影。男生穿着洗旧的蓝白校服，骨节分明的手指转动着钢笔，镜片后的目光冷淡如霜。是昨天开学典礼上代表学生发言的年级第一，此刻却像在看无关紧要的闹剧。

“别扯上我。”周异焚抬腕看表，“午休快结束了。”他转身时衣角扫过池浅发梢，带着淡淡的雪松气息。

谭景萱将擦干净的保温杯塞进池浅手里，从笔记本上撕下便签写下号码：“再有人找你麻烦，打给我。”她转身时马尾扫过红指甲女生脸颊，“王璐，下次我直接把视频交给德育处。”

人群散去后，池浅蹲在地上反复擦拭球鞋。奶茶渍渗入布料，怎么也擦不干净。风卷着梧桐叶掠过脚边，她突然想起周异焚转身时漠然的眼神，鼻子泛起酸涩。原来小说里英雄救美的桥段，在现实中根本不会发生。

放学铃声响起时，池浅故意拖到最后一个离开教室。走廊空荡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拐角处突然传来压低的交谈。

“你今天何必为个转学生得罪王璐？”是周异焚的声音。

“你明明看到她们欺负人，为什么无动于衷？”谭景萱的语气带着质问，“这不像你。”

短暂的沉默后，周异焚轻笑一声：“景萱，你总是把世界想得太美好。有些人，不值得。”脚步声由近及远，池浅攥着书包带的手微微发抖。

暮色浸透操场时，池浅才慢慢往校门口走。深秋的风钻进领口，她缩着脖子路过自行车棚，突然听见窸窣响动。王璐带着两个女生从阴影里走出，红指甲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小贱人，真以为有谭景萱护着你？”

池浅后退两步，后背撞上生锈的车棚铁柱。拳头落在肩头的瞬间，她闭上眼，却听见急促的刹车声。

“王璐，德育处主任找你。”谭景萱骑着山地车斜停在路中间，车灯照亮她紧绷的侧脸，“现在，立刻，马上。”

王璐咒骂一声，带着人快步离开。谭景萱摘下头盔，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我就知道她们不会善罢甘休。”她递来温热的罐装奶茶，“伤口疼不疼？明天我陪你去医务室。”

池浅摇头，奶茶罐上的热气模糊了视线：“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讨厌校园霸凌。”谭景萱跨上自行车，“上来，我送你回家。对了，别把周异焚的话放在心上......他这个人，外冷内热。”

夜风呼啸而过，池浅抱着奶茶坐在后座。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她望着谭景萱被风吹起的发丝，突然觉得这座陌生的城市，好像也没那么冰冷了。而远处教学楼顶层的窗户里，周异焚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最终继续在草稿纸上写下繁复的公式，只是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格外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