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芜·1894号1

“日志记录1：用人类的语言解析，在人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拥有了思考与感知世界的能力的第一天，叫作‘生日’。所以，今天应该也是我的生日了。我是第1894号实验品，当我“醒来时，是在一间明亮的白色实验室里，眼前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40多岁，戴眼镜，在我面前露出一副骄傲自豪的神情。他是创造我的人，也是我的父亲——或许这没有区别。”

“日志记录25：父亲今天似乎很高兴，他给我买了一块手表，那上面可显示立体图像。这似乎对于人类生活中是一个废物，但我一直带着它入睡。这个叫‘’喜欢吗？”

“日志记录137：父亲最近越来越烦躁了，他经常在实验室里踱步来踱步去，也禁止我去实验室了。”

“日志记录201：父亲今天突然叫我过来，很慈爱的说有一个惊喜给我，便捂住了我的摄像头，下一秒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也许是按掉了电源。电源重新打开时，我感觉我有一些功能都无法使用了。表情管理器损坏了大半，我如今只能保持住一个奇怪的人类表情。”

“日志记录259：父亲最近很频繁的这么做了。每次‘醒来’都会缺少部分零件。他缺钱了吗？”

“日志记录326：今天父亲一直待在实验室里，我在外面怎么叫也不出来。天气格外的阴沉，使我总觉得有一丝渗人的凉意。父亲没有来吃饭，所以我做了一碗面，打算送进实验室。我打开了门。

“父亲坐在一个巨大的屏幕前，上面记录着一些人类学生的各项资料，他们的长相、爱好、缺点，以及别的。实验室的灯没开，整个实验室被绿光笼罩着，那是装了放实验小孩的绿色液体所发出的光。是的，那些管子中装着人类小孩，有8、9岁的，13、14岁的，17、18岁的…我从未见过除父亲外的人类，可我却感觉一阵凉意瞬间爬满全身。他们狰狞的漂在液体内，大睁着眼睛，早已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屏幕上的资料显示，他们都是性格、学习、听话程度都不及格的小孩。

“他们都是人类的失败品，所以父亲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面碗突然被打翻了。父亲转过头来，眼睛布满了麻木和欲望。我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往外跑去，父亲快速按下按钮，整个实验舱的门开始关闭，我拼了命的往大门跑去，终于，在门下跑了过去。我不敢回头，父亲的吼叫声传过来，不像是解释。我只能往前跑。

“大雨落了下来，水渗入了我的机体中。我的机体开始发烫，并且出现了故障。我的机体越来越走不动，我回头一看，这周围已经是陌生的景象了。我想发泄出来什么，但做不到。于是我只能做我做的出来的事，发出一种“哈，哈”的声音。后来，我连这个都做不到了。我的机体损坏越来越严重，我看不清前面了…”

方树野合上了电脑，转头看正坐在沙发上，好奇的摸着一支钢笔的少女。“所以，你真的是‘肉博特’啊？”

“是‘robot’。”

“反正都是机器人嘛，管那么多细节。哎，你知道你刚才在大马路上‘仰天长笑’有多恐怖吗？跟疯子一样，虽然客观来讲不是你错就对了。”

女孩还在笑着，歪着头看了方树野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脸，问：“这个…叫‘仰天长笑’吗?”

“…还是说你现在的情况吧。”

“对…现在是18:06，父亲说了，我每天随便去哪都可以，但18:30一定要出现在家里。可现在还在下大雨，我也动不了。怎么回去啊…”

“你还想回去啊！！你父亲不削了你就好了！你父亲八成现在想立刻杀了你，你还跑回去啊?！我说的是，你现在是不可能回去了，但你呢，也不可能待在我的‘home’那么久，总得想想你在哪暂时避难吧?”

“…为什么不能呆久?”

“还能为什么？我爸妈又不是不回家了！出差！出差知道吗？他们要是一回家见到我拐了个女生回家，不得打死我！还有，你充好电了吗？为什么你可以一连插七条充电线啊?！我手机要充电啊喂！”

“啊，对不起。”女孩摘下来充电器，慢慢站了起来，“我似乎可以动了。”

方树野支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突然，他一拍手，说：“不如…你当我学校的第一个‘student’呗?”

“…学生?”

“是啊。我开了一所‘primary school’，将来它会有各路的人来这里生活，但是…它现在还没有一个学生呢~”方树野拿出一张报名表，递给了女孩，“放心吧，学费之类的我不会收的，这对我来说没用。”

“学校？你可以带我去你的小学看看吗？我还从没见过小学…”女孩似乎很兴奋的笑了，但不清楚她是不是真的笑。

“可以可以，你还可以住里面呢，写好了报名表，就开始面试吧。”方树野干咳两声，摆出严肃的样子。等女孩写好了报名表，他认真的拿出一个本子，问：“姓名？”

“1894号。”方树野差点喷出茶水来，又认真的说：“我是问你的‘name’，不是你的’number’。”

“可我没有名字啊，我父亲只叫我1894号。”

“那…你现在有了一个新名字！叫…绿芜！”

“‘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啊…好吧。”

“性别？…行了！你不用说了，机器人没有性别对吧？那…加入我校的原因？”

“你要求的啊？”

“那…特长？”

“煮面条。也许我有别的特长，但我不知道。”

“爱好？”

“看手表。你看！”女绿芜按下手表的一个按钮，一个实验舱的立体图像出现在手表上空。

“…好吧，总之，恭喜你加入了我校！”

绿芜坐在沙发上，望着天，雨已经停了，水珠从屋檐上滑落下来，像珍珠一样。“···我想父亲了。”

方树野看着绿芜的背影，站了许久，小声说了句：“我也想。”

“嗯？”

“既然雨停了，要去看看小学吗？”

“好！我们走吧！”绿芜飞快的往外走去，方树野往空空如也的房间看了一眼，里面挂了一张灰色的照片，是一个男人，大约40岁。他很快就装作满不在乎的走出门，去找绿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