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与故人

东海集市开张的这天，天刚蒙蒙亮，珊瑚搭成的牌坊下就挤满了人。牌坊上挂着用珍珠串成的彩带，被海风吹得轻轻摇晃，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像把彩虹剪碎了挂在上面。

最早来占摊位的是青丘的狐族。为首的红狐婆婆踩着晨曦赶来，身后跟着四个小狐崽，每人背着个藤筐，里面装满了晒干的草药——有能治跌打损伤的“活血草”，有能安神的“忘忧花”，还有专治海底寒气的“火绒藤”。小狐崽们踮着脚，把草药分门别类摆开，红狐婆婆则用爪子在珊瑚板上写价格，字迹娟秀，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狐狸头做标记。

“婆婆，这忘忧花怎么换呀？”一只背着海螺壳的小蟹妖凑过来，壳里装着几颗圆润的珍珠。

红狐婆婆笑着指了指珊瑚板：“三颗珍珠换一把，保证你晚上睡得香。”她怕小蟹妖听不懂，又补充道，“要是换不起，用两条肥美的海鱼也行，家里的小崽子们馋肉了。”

小蟹妖眼睛一亮，连忙从壳里倒出三颗珍珠，捧着忘忧花高高兴兴地跑了。

没多久，龙族的摊位也支起来了。青龙王亲自坐镇，身后的大贝壳里铺着丝绸，摆着各种深海珍宝：鸽蛋大的夜明珠，在晨光下泛着柔光；能随心意变色的“幻彩贝”，被几个小妖族围着啧啧称奇；还有用龙鳞打磨的护身符，据说能避水防火。

“老王，你这珠子卖得也太贵了！”一个虎头妖扛着两扇兽皮走来，嗓门洪亮，“上次在天庭的集市，比这小一半的，才要五个妖丹！”

青龙王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玉珠，笑道：“天庭的珠子能跟我的比？这可是深海千年蚌壳里长的，夜里能照半间屋子。再说了，咱们这儿不兴用妖丹交易，你那兽皮要是厚实，两张换一颗，我吃亏点，成不？”

虎头妖顿时乐了，连忙把兽皮铺开：“你瞧瞧这成色！上个月刚剥的黑熊皮，油光水滑的，做件坎肩能穿三年！”

两人讨价还价的功夫，太乙真人的摊位也摆起来了。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个躺椅，往珊瑚礁上一放，旁边摆个木架，上面挂满了各色丹药，还扯了面旗子，写着“太乙神丹，包治百病”。

“走过路过别错过啊！”太乙真人拿着个大喇叭（用空心的巨骨做的）吆喝，“受伤的来颗‘回春丹’，立马结痂；没劲的来颗‘猛虎丸’，能扛着巨石跑三里地！买三送一，概不赊账！”

他这吆喝声太响，引来一群小妖族围观。有个刚学会走路的小海龟，背着比自己还大的壳，一摇一摆地挪到摊位前，伸着脖子看那些圆滚滚的丹药，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哪吒和敖丙并肩走着，看着这热闹的景象，忍不住相视一笑。

哪吒穿着件红色的短褂，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手里把玩着一颗小石子，时不时弯腰帮被摊位绊倒的小妖族扶稳；敖丙则依旧是那身银蓝龙纹袍，走得慢些，遇到相熟的妖族就停下来聊两句，看到有摊位摆得不稳，还会伸手帮着扶正。

“快看，是陈塘关的人！”敖丙忽然停下脚步，指着集市入口。

只见一群穿着粗布衣裳的凡人，正怯生生地站在牌坊下，为首的是个白发老者，手里拄着根拐杖，正是陈塘关的里正。他们身后跟着几个年轻人，背着竹筐，里面装着粮食、布匹，还有些腌好的咸鱼，显然是来做交易的。

里正看到哪吒，眼睛一亮，连忙带着人迎上来，作揖道：“小将军，小龙王，冒昧打扰了。”他脸上带着些局促，“我们听说东海开了集市，就想着……能不能用这些换点珍珠回去。村里的女娃子们说，想串成项链戴。”

哪吒笑着摆手：“换什么换，拿几串去就是了。”他转头对青龙王喊道，“老王，给陈塘关的乡亲们挑几串好珠子！”

青龙王应了一声，立刻从贝壳里拿出一串最大最圆的珍珠，递了过去。

里正却不肯接，把竹筐往身前推了推：“那可不成，无功不受禄。这些粮食和布匹，你们或许用得上；这咸鱼是自家腌的，味道还算不错，就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他怕哪吒推辞，又补充道，“小将军要是不收，就是嫌我们的东西拿不出手了。”

哪吒看他态度坚决，便不再推辞，让虾兵把竹筐收下，又让红狐婆婆包了些忘忧花：“里正爷爷，这个您拿着，泡水喝能安神。”

里正接过忘忧花，眼眶有些发红：“多谢小将军，多谢小龙王。”他转头对身后的年轻人道，“还愣着干什么？把带来的红糖拿出来，给小将军他们尝尝！”

很快，几包红糖被递了过来，纸包上还沾着些许糖粒，透着甜甜的香气。

周围的妖族和龙族看着这一幕，都露出了善意的笑。有只黑熊精跑过来，把刚换的兽皮往年轻人手里塞：“这个给你们做衣裳，比布匹结实！”；红狐婆婆也抓了把草药，塞进里正的竹筐：“这个治咳嗽，家里有老人的话用得上。”

陈塘关的乡亲们被这热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却也渐渐放松下来，开始和妖族们讨价还价。一个年轻媳妇用一匹蓝布，换了只狐狸崽编的草筐，笑得眉眼弯弯；里正则和青龙王聊起了庄稼收成，时不时被青龙王说的“深海里的奇事”逗得哈哈大笑。

集市的角落里，兔妖的摊位前（虽然只有几盆刚发芽的桃苗）也围了不少人。她正给一群小妖族讲哪吒和敖丙如何破锁海阵，如何和天庭谈判，讲到惊险处，小妖族们都屏住了呼吸，讲到胜利时，又跟着拍手叫好。

“……后来啊，哪吒小将军一挥手，火尖枪就把阵眼捅破了，那些天兵天将吓得呀，掉头就跑！”兔妖说得眉飞色舞，爪子还比划着火尖枪的样子。

“那敖丙殿下呢？”一只小海蛇仰着头问。

“敖丙殿下更厉害！”兔妖眼睛发亮，“他一吹气，海水就结成了冰墙，把天兵们都困住了，动都动不了！”

小妖族们听得眼睛发亮，看向不远处的哪吒和敖丙，眼神里满是崇拜。

夕阳西下时，集市上的人渐渐散去。每个人手里都提着换来的宝贝：妖族们捧着粮食和布匹，龙族背着草药和兽皮，陈塘关的乡亲们则拎着珍珠和海产，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

红狐婆婆数着换来的海鱼，对小狐崽们道：“明天把这些鱼腌起来，冬天就不愁吃的了。”

青龙王看着摊位上的红糖，对身边的龙族兵将道：“这东西泡水喝不错，明天给学堂的孩子们尝尝。”

哪吒和敖丙并肩往回走，身后跟着一群蹦蹦跳跳的小妖族。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混着草药的清香和红糖的甜味，格外好闻。

“以前总觉得，人和妖、仙和妖，是不一样的，”敖丙忽然道，“现在才发现，其实都一样。”

哪吒点头，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是啊，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呢。”他看向渐渐沉下去的夕阳，“以后这集市，得常开着。”

暮色漫上来时，集市的牌坊下，还留着几个没来得及收拾的摊位，上面散落着几颗珍珠、几片草药，像在诉说着这一天的热闹。远处的海面上，归航的渔船亮起了灯火，和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温暖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