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言不逊

如懿跟海兰已经在御花园赏梅多时，两人间气氛和谐，亲亲密密地认谁都插不进去。

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盛，虽不如倚梅园的满园红梅娇艳欲滴，但在寂寥的御花园中也能打动人心。

海兰殷勤地折了一小段带着梅花和骨朵的枝条，抬手替如懿别在发间，由衷夸赞道：“姐姐，这红梅虽不如绿梅清雅，但姐姐将红梅别在发间更加衬得姐姐风姿绰约。”

如懿抬起带着护甲的手，翘着兰花指细细摸了摸发间红梅道：“绿梅本也不多见，众人大多喜欢红梅，而本宫独爱绿梅。”

海兰笑道：“是，姐姐眼光独到，我们只是些俗人而已。”

如懿淡淡一笑：“只是各花入各眼，哪有俗气不俗气之说呢。”

听如懿这样说，海兰对如懿更加钦佩，眼中泛着对如懿汹涌的感情，比之之前还要浓烈。

两人一路谈天说地，话题不自觉便扯到了白蕊身上。

既然已经聊到这里，海兰还想着提醒如懿：“姐姐，我觉得白蕊姬这个人出身低微，心思深沉，以后见了还是不要招惹为好。最好躲得远远的，我看她没有表面上那么单纯。”

如懿嘟着嘴，似是撒娇的模样，一脸无辜地问：“海兰，咱们跟她也不熟，不要妄下定论了吧。”

海兰摇摇头，语气中带着对白蕊的讽刺：“姐姐，她看着就是不好相处的。南府琵琶姬，出身低微，都不知道用什么手段魅惑了皇上的，想必心思并不单纯。”

在一旁听两位主子闲谈许久，阿箬也忍不住跳出来赞同海兰的话：“主儿，海常在说的不错，奴婢也觉得玫答应不是什么好人。她穿着这么名贵的暖段招摇过市，给谁看呢，一时得宠又怎么样，看她没家世没地位，失宠了看她摔得多惨。”

“阿箬！”

“姐姐们都在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如懿刚喊出阿箬的名字想要训斥她，便见白蕊从远处走来。如懿听见动静，训斥的话也戛然而止。

白蕊嘴角禽着微笑，只是笑不达眼底，看着海兰问道：“我这是怎么得罪海常在和阿箬姑娘了，让两位误会至此？”

嘴上这么说着，白蕊已行至如懿身边，懒懒散散行了个礼。

如懿和海兰并没有挑白蕊行礼的错处。只是海兰看着白蕊的目光不善，甚至有些戒备，语气冰冷地说：“玫答应作为南府乐姬，如此低微粗鄙，怎么上位的不需要我多说，玫答应心里清楚。”

白蕊依旧是噙着微笑，并没有把海兰的侮辱放在心上，反问：“奴婢出身南府，身份低微。那海常在绣娘出身又比嫔妾好上多少，恐怕只是一点点而已，微不足道。况且海常在如何上位的，想必海常在也清楚，娴妃娘娘更加清楚。”

说完白蕊对如懿露出笑来，如懿好似并未听出白蕊言语冒犯海兰一般，依旧对她回以微笑。

白蕊心里不停地翻着白眼，姐妹情深，见有人言语侮辱海兰，如懿就当没听见似的，还对对手笑得这么灿烂。

海兰见白蕊扯到了如懿身上，心中怒火一下子烧了起来，怒斥：“大胆玫答应，竟然攀扯娴妃姐姐。”

如懿转头脸上带上了不悦：“海兰，不要如此急言令色的。”

如懿的话果然有用，海兰瞬间熄了火。

白蕊腹诽：“怎么感觉海兰更颠了？”

海兰实在不想让如懿跟白蕊再接触，但她见如懿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拉了拉如懿的披风，对着如懿低语：“姐姐，我们走吧。”

如懿拍拍海兰的手安慰着她，却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海兰见如懿不为所动，也没办法，只是死死盯着白蕊，像是生怕她吃了如懿一般。

白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罢了，相见便是有缘，不如娘娘赏脸同嫔妾一起逛逛这园子？”

如懿还没回答，海兰抢着说：“我们同玫答应并不相投，自是无话可...”

如懿斜眼看了眼海兰，似是嫌弃她多嘴。海兰觉察到如懿不悦，只好止住话头。

见海兰乖乖站在自己身后低着头不再多言，如懿才满意，随后笑着对白蕊说：“从玫答应刚走过来，本宫便瞧见了，玫答应这是回宫换了件衣服？”

“是，嫔妾出身低微，这么好的料子嫔妾穿着也惶恐，便回去换了。”

如懿勾了勾嘴角，心中不免生出一种对白蕊奉承皇后的嘲讽，嘴上却称赞道：“玫答应礼数周到，自是下了功夫学习的。只是一件衣服而已，虽然贵重但也不算越制，还是以皇上的心意为先的好。”

只是如懿自以为习喜怒不形于色，实则她心中想什么，表情全部出卖了她。

在如懿的脸上，白蕊明显看出了如懿对富察琅嬅的不满以及对自己的看不起。

“娴妃娘娘说的是，不过皇后为一宫主位，嫔妾更是要尊重的。”说完白蕊仔细观察着如懿方人员的神色。

如懿努力维持着淡淡的神情，实际上脸上的讽刺意味将要倾泻而出。海兰阴森森地盯着白蕊，阿箬虽低着头但白眼快翻到大脑门上了。

如懿方的表现白蕊全都看在眼里，甚是有趣。

三人依旧各怀心思一同逛着园子，不咸不淡聊着天。

“御花园的红梅虽好，只可惜没有嫔妾少时在苏州见过的绿梅。”白蕊伸手折了一枝花枝，突然道。

如懿听了绿梅如同触发了什么机关，像人机似的接了一句：“玫答应怎么知道我喜欢绿梅？”

白蕊转着手中花枝，满脸疑惑问如懿：“我没问娴妃娘娘喜欢什么呀？”

如懿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自顾自地说：“绿梅高雅不落俗套，虽不多见但是让人见之忘俗。”

“原来娴妃娘娘的喜好与旁人如此不同。”

海兰借机奉承：“姐姐品行高洁，喜好自然高雅。”

如懿欣慰的朝海兰看了一眼，扭动着身子，看着甚是开心。

白蕊轻轻嗅着手中花枝上开得娇艳欲滴的红梅，道：“凡事过于清奇，便不能久容于世，您说对吗，娴妃娘娘？”

慧贵妃借用您的台词一下啦，白蕊心里默默道。

如懿脸上依旧淡淡地看不出喜悦，这话可能惹不到如懿，但绝对能戳海兰心窝子。

“玫答应，这不是你对娴妃姐姐讲话的方式，玫答应过于僭越了。”

白蕊并不理会海兰，又问如懿：“听闻娴妃娘娘与众不同，怎么也不见皇上宠爱娘娘呢？”

这话甚是挑衅，这不该是低位嫔妃对高位嫔妃说，若是旁人白蕊不会说，只是换了如懿，这境况自是大不相同。而且白蕊的任务是去除懿症，她并不想与懿症的源头如懿交好，所以说话便不想客气。

如懿听了并没有接话，只是脸上挂上了委屈，嘟着嘴看着白蕊。

“宫中女人各不相同，又端庄贤惠，又有娇媚可人的。嫔妾瞧着，娴妃娘娘您...,.”白蕊上下看了看如懿的着装、神态，实在想不出形容词，只好道，“那么娴妃您呢？在宫里过于遗世独立，追求特殊，不是后宫生存之道。”

如懿依旧面无表情，白蕊也不知道如懿有没有听懂自己嘲讽她的话。

或许并没有听懂，如懿轻轻扶落梅花枝头的雪，沉吟道：“后宫生存之道每个人都不同，没什么尽善尽美。”

“是啊，娘娘如此与众不同，想必皇上也喜欢这样特殊的娴妃娘娘吧？”白蕊还要继续讽刺她。

海兰实在听不下去，怒喝：“那是自然，姐姐与皇上青梅竹马，与皇上的情分自是与你我不同。”

白蕊笑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种感情妹妹自是比不上。不过，嫔妾进宫这些天，瞧着皇上也没多宠爱娘娘，却宠爱了出身低微的奴婢呢？”

白蕊这话满满的讽刺，即使如懿再怎么顿感，也能感受到话里的恶意。

白蕊看见如懿脸上淡淡的表情终于崩塌，可是却不见如懿发怒惩罚她。

“豁，这如懿的表情已经崩盘了，但是她竟然还能忍住不教训我，说她厉害也是真厉害呢。”白蕊在心中感叹道，“我这么嘲讽她只是想试试她忍耐度多高，事实证明，如懿的忍耐度确实厉害，除了表情管理还要练之外。”

白蕊看过剧自然知道这个剧的宫规礼仪方面有多么颠，所以她这次故意嘲讽如懿就是想看看倘若自己造次会不会受到惩罚。毕竟剧中白蕊姬拿鞭子打人，容佩打嫔妃都不会有惩罚呢。到了这种地步，如懿还能忍住不惩罚，那就说明这世界的规矩真是摆设。

见此，白蕊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头上皇上新赏的珠钗，感慨：“诶，岁月匆匆不饶人呐。”

只是如懿能忍，海兰却是忍不了的，海兰见如懿不为所动，而阿箬在如懿身后愤愤不平，对阿箬说：“阿箬，作为奴婢你就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被低位嫔妃如此羞辱？”

阿箬接收到了海兰的信号，想也不想，一个猛劲儿冲上前去，嘴里念叨着“不许对主儿不敬”，抬手一个巴掌便扇了上去。

阿箬动作倒是迅速，清脆的一巴掌落在白蕊粉嫩的脸上，顿时映出一个红色巴掌印，看着着实吓人。

俗云大骇，可惜变故太快，没有及时拦下来。

俗云赶忙用帕子捂住白蕊的脸，怒而对如懿道：“娴妃娘娘，我们主儿再怎么出身低微，也是皇上的答应，您怎么能纵容您的婢女打我们主儿？”

白蕊捂着脸上的巴掌处，努力挤出几点眼泪，委屈道：“这，嫔妾才侍奉皇上没几日，便毁了容貌，这以后该怎么伴驾啊。”

如懿疯狂的眨着眼睛，一时也没想到海兰会怂恿阿箬打人。阿箬出手太快，如懿完全反应不过来，也被阿箬的这一巴掌吓得愣在当场。

海兰斥道：“赏你这一巴掌就是要让你记住教训。让你记住，皇上亲封的娴妃娘娘容不得你这个小小答应置喙！”

这变故在场众人都没想到，宫女太监们自是大气也不敢出。只有海兰和阿箬趾高气昂地看着眼泪汪汪的白蕊，留如懿在一旁目瞪口呆。

“呦，真是热闹啊。大冷天的一堆人在这里唱什么戏啊？”一道慵懒的女声在远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