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瑶把背包甩在民宿木床上时,简溶月正蹲在窗边调整相机参数。
李瑶瑶我说溶月
李瑶瑶踢掉凉鞋盘腿坐下
李瑶瑶咱们来乌镇三天了,天天拍桥拍水拍老茶馆,你相机里存了八百张倒影,不腻吗?
简溶月这不是你带我来的吗?明明你家离这也不远,
李瑶瑶我这不是听说这边最近这边要过水灯节吗,我想着见识一下。
简溶月所以...
简溶月没抬头,镜头盖"咔嗒"一声合上
简溶月我在等。
李瑶瑶等什么?
简溶月等水灯。
李瑶瑶好吧。
李瑶瑶翻了个白眼。她们来乌镇是为了散心——李瑶瑶刚结束一段糟糕的恋情,简溶月则刚从一场噩梦般的毕业展里抽离。民宿老板说乌镇的"水灯节"最灵验,能让迷途的人找到方向,李瑶瑶便拽着她来了。
子时的梆子声敲过第三遍,简溶月突然拽住李瑶瑶的袖子
简溶月来了。
河面上漂来盏灯。
不是常见的荷花灯,是盏红绸扎的小灯笼,灯纸泛着陈旧的黄,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阿九"二字。灯影晃过青石板桥时,李瑶瑶分明看见灯笼里浮着张人脸——是个穿月白衫的少年,眼睛肿得像桃子。
李瑶瑶阿九是谁?
李瑶瑶拽紧简溶月的手。
简溶月没说话,举起相机连拍。照片洗出来时,灯笼里的少年清晰得可怕:他脖子上挂着枚生锈的铜锁,锁上刻着"长命百岁",正是乌镇老辈人给孩童戴的。
第二日清晨,她们在茶馆听老人们闲聊。
万能龙套你说那水灯啊......
穿蓝布衫的阿婆压低声音
万能龙套三十年前,镇西头的阿九就是这么没的。他偷跑出去看龙舟,掉河里淹死了,尸首捞上来时,手里还攥着半块桂花糕。
李瑶瑶摸出背包里的桂花糕——是昨夜在河边捡的,包装纸上印着"同福斋",和阿婆说的一模一样。
简溶月突然起身
简溶月我去趟码头。
码头的老船工正擦船桨,见简溶月举着照片问,手一抖
万能龙套这、这是阿九?他咋在照片里?
简溶月您见过他?
万能龙套前儿夜里,我划船经过放生桥,看见个穿月白衫的娃娃站在桥墩上,冲我招手......
老船工抹了把汗
万能龙套我以为眼花了,可船桨刚划动,就听见有人喊'阿爹'——那声音,和三十年前阿九掉河前喊的一模一样!
简溶月的手指抵在唇间。她想起昨夜相机里的异常:照片里阿九的身后,隐约有团黑影,像团被水泡胀的麻袋。
当晚,她们又等到了水灯。
这次是盏蓝灯笼,写着"阿娘"。灯影里的女人身着蓝布衫,怀里抱着个襁褓,襁褓上绣着"长命锁"。李瑶瑶突然想起民宿老板说过,乌镇有条"阴阳河",专收执念未消的魂。
李瑶瑶溶月
她攥紧简溶月的胳膊
李瑶瑶我们是不是不该拍这些?
简溶月没说话,径直走向河边。她打开相机,镜头对准水面——波纹里浮出无数张脸:有喊"阿爹"的孩童,有抱襁褓的妇人,有穿长衫的老人,他们都被困在水灯里,重复着生前的最后一幕。
简溶月他们在等。
简溶月轻声说
简溶月等有人帮他们把没说的话,送到阳间。
第三日,她们找到阿九的旧宅。
斑驳的院墙上还留着孩童的涂鸦,堂屋供桌上摆着个缺了口的瓷碗——和老船工描述的"阿九掉河前攥着的"一模一样。简溶月翻开相册,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夫妇抱着婴儿站在院门口,女人脖子上挂着和阿九一样的长命锁。
简溶月阿九的爹娘。
简溶月说
简溶月他们没等到阿九回家,就搬走了。
李瑶瑶突然想起昨夜水灯里的妇人。她翻出相机里的蓝灯笼照片,放大后,妇人怀里的襁褓上,隐约能看见"阿九"二字。
李瑶瑶原来他们在找彼此。
李瑶瑶声音发颤
李瑶瑶阿九没等到爹娘,爹娘也没等到阿九。
她们在院门口烧了盏水灯。
红灯笼载着阿九的照片漂远,蓝灯笼载着妇人的身影漂远。简溶月按下快门,照片里,两个灯笼在水面交汇,融成一团暖黄的光。
当晚,民宿老板敲开房门,递来个红布包
万能龙套阿九的爹娘托人带来的,说谢谢你们帮他们团圆。
布包里是块新的长命锁,刻着"阿九"二字,和旧锁严丝合缝。
李瑶瑶摸着锁上的温度,忽然笑了
李瑶瑶原来散心也能散出故事。
简溶月望着窗外的河水,镜头里的水灯仍在漂,载着无数未说出口的思念,流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