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溶月的帆布鞋碾过一片碎瓷片时,听见相机发出轻微的嗡鸣。
她正蹲在老小区的墙根下,镜头对准三楼半脱落的窗框。那里挂着串褪色的红辣椒,被风掀得晃啊晃,影子投在斑驳的墙皮上,像谁用枯笔画了道歪斜的符。
万能龙套(老周)这小区该拆了吧?
同行的摄影爱好者老周在前面喊
万能龙套(老周)墙皮都酥了,上个月还有人说半夜听见小孩哭。
简溶月没应声。她的注意力全在取景框里——刚才拍的一张照片里,二楼阳台晾着的蓝布衫,袖口竟多出只青灰色的手,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她揉了揉眼再看,那手又不见了,只剩蓝布衫被风掀起一角。
简溶月怪了。
她嘟囔着站起来,镜头转向单元门。门楣上"幸福里"三个鎏金大字掉了一半,剩下"幸"和"里"歪歪扭扭,倒像"幸里"——倒也吉利。
风突然大了。
简溶月把相机挂在胸前,拢了拢被吹乱的头发。就在这时,她听见头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是很多,很多,像一群孩子穿着塑料凉鞋,"哒哒哒"踩在水泥地上。
她抬头。
三楼的窗户里,探出七八颗脑袋。
是个个穿校服的孩子,有的扎羊角辫,有的戴红领巾,最边上那个没穿裤子,光屁股蛋儿沾着泥。他们挤在窗口,脸被日光灯照得惨白,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声音。
简溶月的后颈窜起凉意。她想起老周说的"小孩哭",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腰撞在生锈的信箱上。
"叮——"
相机自动连拍。
照片弹出的瞬间,简溶月倒抽一口冷气。画面里,那些孩子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七具悬在窗框上的尸体,青紫的小脸正对着镜头,眼球爆出,嘴角咧到耳根。
简溶月幻觉......肯定是幻觉......
她扶着墙深呼吸,再抬头时,窗户又恢复了原样——空荡荡的,只有灰尘在光柱里跳舞。
老周的笑声从楼上传来
万能龙套(老周)溶月!快上来!我发现个宝贝!
简溶月攥紧相机往上跑。楼梯间的声控灯时亮时灭,她数到七楼时,灯突然灭了。黑暗里,有冰凉的手攥住她的脚踝。
简溶月啊!
她尖叫着蹬腿,手电筒掉在地上。
万能龙套(老周)溶月?
老周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万能龙套(老周)你咋了?
简溶月有东西......拉我腿!
老周的手电光扫下来,照见她脚边——什么都没有。只有墙根的野猫"噌"地窜开,尾巴尖沾着片湿哒哒的苔藓。
万能龙套(老周)神经太紧张了。
老周把她拉起来
万能龙套(老周)走,去顶楼天台,视野好。
顶楼风更大。简溶月靠在栏杆上平复呼吸,镜头无意中对准小区大门。
这一瞬,她听见骨骼错位的轻响。
眼前的景象像被揉皱的画纸,慢慢舒展开——斑驳的居民楼开始倾斜,墙面剥落成碎渣,最后"哗啦"一声坍缩成粉末。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蜿蜒的山路,两边是密不透风的青冈林,雾气从林子里渗出来,沾在镜头上凝成水珠。
简溶月这是......哪儿?
简溶月的声音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