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会的辞呈信在秦医生桌上静静躺了十分钟。南不庸站在白练工会大门口，背包里只装了几件必需品和那页从副本带出的咒文。晨光给白城苍白的建筑镀上一层淡金色，却驱散不了这座城市骨子里的寒意。

"真决定好了？"刘琴酒靠在门边，手里抛接着一把银色小刀，"单干可比抱团危险十倍。"

南不庸调整着手腕上的绷带——为了遮盖那个正在扩散的黑点："你没必要跟我一起走。"

"好奇心害死猫。"刘琴酒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但我的新天赋告诉我，跟着你能看到更有趣的东西。"

两人并肩走过清晨的街道。与副本中的诡异校园不同，白城的恐怖更加精致而系统化。路边的"清洁工"用触须般的肢体打扫着血肉残渣，几家早开的店铺门口挂着风干的人体部位作为招牌。

"第一站去哪？"刘琴酒伸了个懒腰，"先说好，我可不睡大街。得找个新据点。"

南不庸望向城市中心那座高耸入云的红色塔楼："那是哪里？"

"通天榜。"刘琴酒吹了声口哨，"新手大礼包第一课，你居然没去过？"

半小时后，南不庸站在了这座被称为"血肉之塔"的建筑前。近距离看，塔楼表面根本不是石头或金属，而是由无数蠕动的人体组织构成——手臂、面孔、躯干，全都半融在墙体里，偶尔发出无声的尖叫。

"欢迎来到白城的力量计量器。"刘琴酒做了个夸张的鞠躬动作，"每个进入白城的人都会在这里留下...嗯，印记。"

塔底有数十个入口，排队的人手腕上的数字从几个月到几十年不等。刘琴酒带南不庸走了最左侧人少的通道。

"VIP通道？"南不庸挑眉。

"伤残优待。"刘琴酒晃了晃左手腕——那里的数字只有17天，"工会福利到期了，得尽快下个本。"

通道尽头是一个圆形大厅，中央矗立着一根血肉柱体，表面浮现着不断变化的数字和名字。周围墙壁上嵌着数百个类似电话亭的小隔间。

"去试试。"刘琴酒推了南不庸一把，"把手按在检测台上就行。"

南不庸走进一个空隔间。内部狭小压抑，正前方是一个由骨骼构成的平台，上面覆盖着薄薄的人皮。她深吸一口气，将右手按了上去。

平台瞬间变得滚烫，无数细如发丝的红色触须从皮下钻出，刺入她的掌心。剧痛让南不庸眼前发黑，但她的表情丝毫未变。触须在汲取了什么后又缩了回去，骨台上方浮现出一行血字：

【检测对象：无记录】

"有趣。"刘琴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真是个黑户。"

南不庸收回手，掌心留下一个暂时的红色印记："解释一下？"

"通天榜不认可的人，通常是因为死亡时执念太强，或者..."刘琴酒眯起眼睛，"根本不算完整意义上的'死者'。"

轮到刘琴酒检测时，过程同样痛苦，但结果不同——骨台上清晰显示：

【刘琴酒，排名87452，天赋：危险操纵（B级），累计纯力：82点】

"看见没？中等偏下的水平。"刘琴酒撇撇嘴，"B级天赋也救不了我，纯力太难攒了。"

离开检测隔间，刘琴酒带南不庸来到主展示厅。这里的整面墙都是流动的血肉，上面浮现着前一万名的排名。南不庸的目光被最顶端那个名字吸引：

【第1名：？？？，天赋：？？？（SSS级），累计纯力：987652点】

"传说中的那位。"刘琴酒压低声音，"一百年前独自进入SSS级副本'无尽深渊'，再没出来。但通天榜仍认定他活着，所以一直占据榜首。"

南不庸扫视榜单："前100名基本都是2级？"

"觉醒一级只需要50点纯力，F级完美通关就能拿10点。"刘琴酒掰着手指数，"但突破二级要1000点，三级1万点，四级..."她吹了个口哨，"整整100万点。"

"所以大多数人选择留在白城享受漫长寿命。"南不庸若有所思。

刘琴酒点头："想想看，攒够100万点纯力前，你的寿命可能早就超过100万天了。规则说寿命超过百万可以离开，但..."她做了个数钱的手势，"有那么多时间，谁还愿意回现实当个朝九晚五的社畜？"

两人离开通天榜时已近中午。刘琴酒带路穿过几条隐蔽小巷，来到一个挂着"肉铺"招牌的店铺前。

"黑市入口。"她神秘地眨眨眼，"白城真正好玩的地方。"

店内弥漫着血腥味和某种香料混合的诡异气息。柜台后的屠夫——如果那团长着六只手的肉块可以称为屠夫——用三只眼睛打量着她们。

"新人？"它喷出一股带着硫磺味的气息。

"老顾客。"刘琴酒亮出手臂上的沙漏标记，"两个临时住所，安静点的。"

屠夫扔出一把钥匙："地下三层，每天20小时。噪音自负。"

所谓的"地下三层"实际上是一个由某种生物腔体改造而成的空间。走廊墙壁微微蠕动，天花板滴落着无害的透明黏液。房间倒是出乎意料的干净，有两张铺着黑色菌丝床单的床。

"欢迎来到白城贫民窟。"刘琴酒把自己扔到床上，"比工会宿舍差远了，但至少不会被监视。"

南不庸检查着房间每个角落："秦医生监视我们？"

"所有工会都监视有价值的人。"刘琴酒盯着蠕动的天花板，"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异常存在。"

下午，刘琴酒坚持要带南不庸参观白城"景点"。她们去了纯力交易所——一个用纯力作为货币的赌场；血肉市场——贩卖各种副本生物器官的黑市；最后是"钟楼广场"，白城唯一能看到真实天空的地方。

"看那儿。"刘琴酒指向广场中央的巨大钟表，"白城唯一真实的时间。传说当指针走到尽头时，白城的秘密就会揭晓。"

南不庸注视着钟表。与副本中那个停摆的钟不同，这个钟的指针确实在移动，只是速度时快时慢，完全不符合规律。

"接下来什么计划？"回"肉铺"的路上刘琴酒问，"找个新工会？还是真单干？"

南不庸摸着手腕下的黑点："下一个副本是什么时候？"

"随时可以。"刘琴酒拍拍腰包，"我在黑市买了两个'门票'，C级副本《湖海镇》，三天后开启。"

路灯突然闪烁起来，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加快脚步。刘琴酒脸色一变，拉住南不庸躲进一条小巷。

"黑潮预警。"她紧张地看向天空，"最近越来越频繁了。"

白城上空的血色云层开始旋转，形成巨大的漩涡。某种不可名状的阴影在其中游动，偶尔露出冰山一角的恐怖形体。街道两侧的建筑门窗自动封闭，来不及躲避的人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的身体开始融化，像蜡一样滴落。

南不庸感到手腕上的黑点剧烈灼痛。更奇怪的是，那些黑潮中的阴影似乎...注意到了她。一道无形的视线扫过小巷，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开。

"见鬼..."刘琴酒脸色惨白，"它们通常不会对躲起来的人有反应..."

黑潮持续了约二十分钟才散去。两人回到"肉铺"时，店主正用某种粘液清洗门框上残留的黑色物质。

"今天死了至少两百人。"它幸灾乐祸地说，"血肉市场要大促销了。"

夜深时，南不庸躺在床上，听着墙壁细微的蠕动声。手腕上的黑点已经扩散到硬币大小，形成一个模糊的钟楼图案。她轻轻触碰它，瞬间被拉入一个梦境——

——她站在一个纯白空间里，对面是二十年前的转学生；

——转学生伸出手，掌心是一个微缩的血肉之塔；

——无数记忆碎片如雪花般落下，每一片都映照着她从未经历过的场景...

南不庸猛地惊醒，发现刘琴酒正站在她床边，手中的银刀抵着她的喉咙。

"你是谁？"刘琴酒的声音冰冷而陌生，"刚才你说了二十年前的方言...那不是现代用语。"

南不庸平静地回视："我做了一个梦。"

两人对峙了漫长的十秒钟，最终刘琴酒收回刀："我的天赋没预警...暂时信你一次。"她回到自己床上，但整晚都保持警惕的浅眠。

窗外，白城的血月被乌云遮蔽。城市某处传来非人的嚎叫，又很快归于寂静。南不庸凝视着天花板，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无论是手腕上的标记，还是体内苏醒的那个"她"，都在加速某种不可逆转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