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校园，暮色像一块浸了水的墨布，一点一点吞噬掉天边最后的光亮。图书馆三楼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熄灭，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下最角落那一束暖白色的光，倔强地亮着，像谁也不肯低头的固执少年。
祁瑾用力揉了揉酸胀的双眼，终于把目光从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挪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已经让他盯了足足六个小时，眼睛干涩得像是被撒了一把沙子。证券投资分析大赛决赛就在三天后，作为金融系大三最受瞩目的选手之一，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同学，图书馆要闭馆了。”一个清润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祁瑾猛地抬起头，看见了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睛，像是湖水在夜色里泛着微光。那是一个身材挺拔的男生，白衬衫袖口随意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胸前别着建筑系的徽章，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气息，显然是一名高年级学长。
“啊，对不起，我没注意时间。”祁瑾慌忙整理桌上散乱的资料，动作间却不小心碰掉了一张折好的图表。纸片飘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对方弯下腰，伸手捡起那张图表，目光短暂地停留在上面。“证券投资分析？你是金融系的？”
“嗯，大三。”祁瑾接过纸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的手，一阵微妙的触感像是电流般顺着指尖蔓延开来，“我正准备下周的比赛。”
“祁瑾？”对方忽然念出了他挂在书包上的名字牌，指了指自己，“楚陌，建筑系大四。”
听到这个名字，祁瑾愣了一下，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楚陌五官轮廓清晰，眉宇间透出一股冷静的气质，完全不像普通大学生那种浮躁模样。他听说过这个人——建筑系的天才，去年全国大学生建筑设计大赛金奖得主，作品《城市森林》曾经在校园论坛上引发热议。
“我听说过你。”祁瑾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突兀，耳根微微发热，“你的‘城市森林’设计，挺有名的。”
楚陌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欣赏。“没想到金融系的高材生也会关注建筑设计。”
“只是偶然看到了一些介绍。”祁瑾赶紧合上笔记本电脑，掩饰自己的窘迫，“那个……真的要闭馆了吗？”
“实际上还有二十分钟。”楚陌轻笑了一声，声音低沉又放松，“我只是看你一个人坐了这么久，想提醒你稍微休息一下。过度用脑效率反而会下降。”
祁瑾松了口气，心底却因为对方的细心而涌上一丝温暖。“谢谢，不过我还有最后一部分内容没完成。”
“是关于什么的？”楚陌似乎并不急着离开，反而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姿态随意却优雅。
“一家地产公司的融资方案分析。”祁瑾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电脑屏幕，“他们计划开发一个融合商业与艺术空间的项目，但在资金结构上有些问题。”
楚陌突然倾身向前，眼睛中燃起兴趣的光芒。“真巧，我最近正好在研究类似的课题——商业空间的艺术化转型。介意让我看看你的分析吗？”
祁瑾心头一紧，迟疑了一瞬，还是将屏幕转向了楚陌。他对自己的专业能力一直很有信心，可这次竟莫名感到紧张，就像考试时等待阅卷老师点评的学生一样忐忑。
楚陌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内容，时而点头，时而皱眉，神情专注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几分钟后，他抬起头，语气平静但带着力道：“你的财务分析很扎实，不过可能忽略了一个关键点：艺术空间能够带来的长期品牌价值。这种东西虽然难以量化，但对投资者决策来说非常重要。”
祁瑾顿时眼前一亮，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你说得对！我太拘泥于传统评估模型了。如果加入品牌溢价和潜在文化影响力的参数……”
两人越聊越深入，祁瑾的金融逻辑与楚陌的设计视角不断碰撞，激起一阵阵火花。时间在这场讨论中悄然流逝，等到图书馆闭馆铃声响起时，两人才恍然回过神来。
“你的见解很独到。”祁瑾由衷说道，“我之前从未从空间体验的角度去评估项目的价值。”
“而你让我明白，再好的设计也需要合理的财务支撑。”楚陌整理起桌上的资料，其中夹杂着几幅草图，线条流畅，构图精巧，“说实话，我正在准备一个创业计划，你的观点给了我很多启发。”
夜色中，两人并肩走出图书馆。五月的晚风拂过脸颊，带着淡淡的花香，祁瑾心底隐隐希望这条小路可以再延长一些。
“对了，”走到分岔路口时，楚陌停下了脚步，“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找个时间来我的设计工作室看看，就在校外的创业园区。或许你能为我的商业计划书提些意见。”
祁瑾心跳加速了几分，鼓起勇气问道：“现在就可以交换联系方式吗？我对你的项目很感兴趣。”
楚陌莞尔一笑，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上面有我的电话和工作室地址。周末我通常都在，随时欢迎。”
祁瑾接过名片，注意到楚陌修长有力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看起来既适合绘制设计图纸，也足以掌控全局。
“我会联系你的。”祁瑾小心翼翼地将名片收进钱包，“晚安，楚学长。”
“叫我楚陌就好。”月光洒下，映衬出楚陌侧脸鲜明的线条，“晚安，祁瑾。”
看着楚陌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林荫道尽头，祁瑾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胸口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感，隐隐觉得，这次偶遇或许会成为某种改变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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