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从黎明时分又开始落的。
萧景月站在廊下,看着细碎的雪粒渐渐变成鹅毛大雪,将整座金陵城覆盖成一片苍茫的白色。
宫人低声劝她回殿内取暖,她却只是摇头,手指死死攥着那块褪了色的梅花手帕——那是梅长苏临终前还给她的,帕角还沾着一点暗褐色的药渍。
"陛下,灵车已备好了。"晏大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沙哑得像是被风雪割裂。
萧景月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不敢去看那具棺椁。
棺木是上好的金丝楠,里头铺了厚厚的素锦,梅长苏躺在其中,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可她知道,他不是睡着,而是永远地离开了。那个曾经在雪中接住她的少年,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军,那个在朝堂上运筹帷幄的谋士——如今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躯壳,再也不会睁开眼,再也不会笑着唤她一声"小月亮"。
雪越下越大,几乎模糊了视线。
*
送葬的队伍缓缓前行,街道两侧站满了百姓。
梅长苏虽为谋士,却在民间深得人心。有人低声啜泣,有人默默合十,更有人将新折的梅枝抛向灵车——那是江左盟旧部的暗号,意为"魂归梅岭"。
萧景月走在队伍最后,一身素白,未佩任何珠玉。她的脸色比雪还苍白,唯有眼眶红得骇人,却始终没有落下一滴泪。
忽然,一阵寒风卷过,路旁的梅树剧烈摇晃,枝头的积雪簌簌而落。
紧接着,"咔嚓"一声脆响——一株老梅的枝干竟凭空断裂,重重砸在灵车前方。
人群一阵骚动。
飞流猛地扑上前,死死抱住那截断枝,喉咙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靖王上前拉他,却见少年抬头,一双眼里全是泪:"苏哥哥……疼……"
萧景月浑身一颤。
她想起许多年前,梅长苏曾对她说过:"梅树最是倔强,宁可枝断,也不肯弯折。"
如今,这满城梅枝齐齐折断,是不是连它们也在为他送行?
她终于走上前,轻轻抚了抚飞流的头,然后弯腰,从雪中拾起一朵完整的梅苞,放入棺中。
"长苏,"她低声道,"这次……换我送你。"
*
墓地在城郊的梅岭,背靠青山,面朝云海。
下葬时,雪忽然停了。
阳光穿透云层,落在新立的石碑上,映出"梅长苏"三个冷峻的刻字。
背面是她亲手刻的“林殊”
萧景月站在碑前,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笔画,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个人的灵魂。
"陛下,该回去了。"霓凰郡主轻声劝道。
萧景月摇头,依旧站着不动。
众人不敢再劝,只得默默退开,留她一人立在墓前。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缓缓蹲下身,从袖中取出那块梅花手帕,轻轻压在碑座之下。
"你说过,梅花耐寒,来年还会再开。"她低声道,"可你骗我……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是不是?"
无人应答。
山风掠过,吹起她散落的发丝,也吹动了碑下的帕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