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公主在徐州时,当街杖毙了克扣粮饷的转运使。"金复压低声音,"那人求饶说自己是无锋暗桩,公主却道......"
"道什么?"
"道'本宫杀的就是无锋'。"
宫尚角指腹摩挲着青瓷杯沿,忽然想起断魂崖那夜的红衣人。
苗刀上的翎羽纹路,与眼前宫灯的金凤何其相似。
楼下突然传来鸣锣声。
十二匹雪驹开道,朱轮华毂的马车缓缓驶来。垂落的鲛绡纱幔后,隐约可见一道窈窕身影。
百姓跪拜间,有片殷红枫叶飘进车窗,下一刻,整条长街都听见了清越的冷笑:
"江南的秋,倒比宫里懂事。"
一只素手掀开车帘,腕间金铃脆响。
阳光恰好照在那张脸上,宫尚角手中的茶杯突然迸开一道细纹——
凤翎君的面具下,竟是昭凰公主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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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知府设宴,宫尚角作为宫门代表列席。
水榭里丝竹声声,他却注意到公主案前始终摆着三样东西:未动的蟹粉狮子头,半满的梨花白,以及一柄横陈的苗刀。
这恰是断魂崖上那人用过的兵器。
"宫二先生。"公主忽然抬眼,眸中似有金芒流转,"听闻你前日剿灭了一窝无锋?"
满座皆静。
知府手中的象牙箸啪嗒掉在桌上。
宫尚角缓缓起身:"分内之事。"
"分内?"公主指尖划过刀鞘,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那七年前腊月初八,宫门为何放走无锋首座?"
烛火猛地摇晃起来。
在座官员都低头装聋,却见公主突然掷出一物。
宫尚角反手接住,掌心里躺着的,正是那夜她留下的香囊。
只是此刻拆开了内衬,露出里面染血的半块铜牌——
宫门死士的令牌。
"明日辰时。"公主起身时,十二幅金线凤尾裙逶迤过地,"本宫在瘦西湖等你答案。"
她走过宫尚角身边,袖中飘落的信笺上,赫然画着与苗刀纹路相同的凤凰图腾。
只是这图案残缺不全,仿佛被人从某幅更大的画卷上撕下......
*
江南烟雨朦胧,西湖之畔,画舫轻摇,水波荡漾。
宫尚角一袭墨色长衫,立于廊下,眉目冷峻如刀裁。
他按照约定前来,却不想在醉仙楼的后院,撞见了一幕意想不到的场景——
虞无忧半倚在朱漆栏杆上,红衣如火,指尖勾着一壶梨花白,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宫二先生,好巧啊。”她嗓音慵懒,尾音微微上扬,像一把小钩子,“你也是来赏雨的?”
宫尚角眸色微沉,淡淡道:“公主殿下,尚角按约前来。”
虞无忧轻笑一声,晃了晃酒壶,琥珀色的酒液在瓷白的壶中荡漾,映着檐角悬挂的琉璃灯,泛出细碎的光。
“别这么生分。”她歪头看他,红唇微启,“叫我无忧。”
宫尚角面无表情,目光却落在她腕间的金铃上——那铃铛精致小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却未发出半点声响。
是哑铃。
他眯了眯眼。
虞无忧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忽而笑了:“喜欢?”她抬手,将金铃递到他眼前,“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