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表面上看，桌旁坐着的这四个人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他们也在一边喝酒，一边大声聊天，和那些已经开始耍酒疯或者干脆躺在地上睡着了的家伙相比，他们还是很清醒的，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四人的酒杯虽然在不断碰撞，他们实际上一口酒都没真正喝下去过，只有钟离现在是真心想喝一点，但又不想在雷电影面前出丑，只能慢慢喝。
实际上，他完全不用再担心会失态了，因为现在屋里的其他人都在用一种恐惧而厌恶的眼神看着他们。仅仅几分钟前，有个喝高了的家伙想调戏雷电影，身后还有一帮狐朋狗友在给他助威，但雷电影连头都没抬，一脚就把他踢得飞了出去，这下再无人敢惹事。
“我没听错吧？”雷电影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她了解了代达洛斯和怀宁的目的之后，仍然大吃一惊。“你说你们上这艘船完全就是因为巧合，现在的目的…就为了那个女孩？”
那个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只会自己待在船舱里的奇怪女孩—钟离很想补充，但他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这并不是因为另外两人会生气，而是因为他早已注意到，另外一个看似温和，实则机敏甚至危险的灰发女孩早就盯上了他们几人，他虽然不确定这是哪国的特工，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人不好惹。
“其实这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我们自己找事。”代达洛斯苦笑着，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纸团。“我们当时在躲圣洛夫基金会，甚至都为这事专门跑到了稻妻，但这些家伙似乎无处不在—”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看看这纸上面是什么。”怀宁一把抢过纸团，在桌上摊开。
这是一张早已发黄的纸，而且似乎还被虫蛀了，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钟离和雷电影费了半天劲，才勉强辨认出，这像是一张特殊的广告，下面好像还有一部分路线图。
“这里好像有几个字…”钟离低下头，试图更认真地研究上面的内容，完全看不懂英语的雷电影只能在一边生闷气，但此时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力。
“环球航行…1820年…江户…松江…”他的脑子正在飞速运转，下一秒，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怀宁的手。
“快告诉我，这广告你们是从哪弄来的？”他的语气是如此急切，眼里似乎都闪着光。
“之前在江户随手从墙上撕下来的，当时只是觉得这事情挺有意思，但仔细一看就发现不对劲了，毕竟我们都知道现在应该是1993年—现在能放开我的手了吗？”怀宁虽然嘴上这样说，脸上也保持着微笑，但一把就把手抽了回去。
“等等，我有个问题。”雷电影此时已经听得一头雾水，就算是为了让自己不被当成土妹子，她也得说点什么。“如果你们怀疑基金会把这艘船改造成了能让时空紊乱的干扰器，这我能理解，可这和那个女孩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句话，代达洛斯和怀宁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想这个问题最好不要在这里说。”代达洛斯压低声音，装作不经意地向旁边指了一下。柏林以东这会儿正戴着耳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但众人还是不能放松警惕，毕竟她之前已经往他们的方向张望过好几次了。
钟离的注意力又转回了杯子里剩下的酒。现在他可以放心喝了—毕竟马上就该走了。他一口喝干了酒，把酒杯一扔，随即站了起来，转移阵地的时间到了。
尽管其他人的目光里仍然夹杂着恐惧和仇恨，但是他们离开休息室的时候无人敢阻拦。
代达洛斯的感觉是对的，柏林以东确实在监视他们，但此时的她既不想，也不能把他们抓起来，因为史塔西早已解散，从当年在东蒙德呼风唤雨的秘密组织变成了历史名词，如果再坚持当年的老一套，自己就真的变成笑话了。
“是的，司辰，如您所料，那两位有点特别的人和他们联手了…下一步怎么办？”她打了个激灵，之前花低价买的优质大衣和围巾，很显然也挡不住这种来自心底的恐惧。“您说我能怎么办啊？那个叫钟离的看着就不像凡人，而且反侦察意识非常强，我敢说他肯定意识到我在监视他们了…”毕竟，钟离在讨论事情之余，还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但这对她来说比什么都可怕。
“什么？您说您本来就不打算阻止他们？可我们不也属于基金会—啊，我明白了。”柏林以东刚想反驳，内心深处的良知又把仍然效忠基金会的想法压了下去。“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非常感谢您，司辰。”她挂掉电话，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尽管曾经是一位优秀的特工，她也并不理解为什么代达洛斯和怀宁会如此执着于另一个不起眼的女孩子。基金会惹了你们，你们就跟基金会斗，怎么还要趁乱给别人帮忙呢？她知道他们肯定不是圣母，思来想去，只有一种解释看起来还比较合理—也许这就叫一见钟情吧。想到这儿，她自己都不禁笑出了声。
“说起来，你们说的那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人啊？我倒是也有点印象，一直独来独往，看着挺可怜的，如果—”
雷电影猛地停住话头。“如果有个姐姐就好了”，这是她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了，雷电真的死仍然是她最大的心病。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有一滴眼泪无声地从脸上划过。
看到这一幕，本来想张嘴的怀宁也只好把话咽了回去，皮球又被踢给了代达洛斯。这位老发明家沉默了一会儿，迅速打开了船舱的门，等众人都进去之后，他把门一关，才终于问出了一个问题—
“两位，你们听说过炉灶女神赫斯提亚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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