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国·环海新区·低重力试验湾
B12 栋空中花园顶层，复式客厅的玻璃墙朝海的一面完全打开，潮声被过滤成低沉白噪。阳光穿过纳米调光玻璃，落在父子二人之间，像一条冷淡的分界线。
卡罗琳坐在悬浮单人沙发上，身体微微陷进去，却脊背笔直。她今天没穿执行者制服，只套了件灰色帽衫，兜帽垂在后背，像随时能拉起隔绝世界的幕布。左手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旧疤，四年前自己用暗元素划出来的。
对面，卡尔·冯·罗森贝格一身剪裁极净的白大褂，胸前的身份牌亮着淡蓝光。他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掌心压着一把哑光黑的自制手枪——正是四年前被没收的那把。金属表面被保养得没有一丝划痕，像一段被冷藏的愤怒。
“物归原主。”
他开口，声音低而稳，像在实验室里宣布一次普通数据回归，“对不起，当年……我处理得过于粗暴。”
手枪被推过桌面，滑轮轨道发出极轻的“嗒”。
卡罗琳垂眸，目光落在枪管上，瞳孔里映出一圈细小的光斑。她没有伸手，反而把指尖收进袖口。四年前那一幕在视网膜上闪回——
——校园后巷，冷风卷着沙粒，她左手抬枪，空膛的撞针声像某种尖锐嘲笑；父亲第一次出现在走廊尽头，白大褂下摆翻飞，像一面投降的旗。那天她没哭，只听见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
回忆被潮声冲淡。
她抬眼，语气平静得像在汇报任务：“我有工作了，执行局的执行者。”
声音不高，却在空旷客厅里激起一圈冷回音。
卡尔眉心微蹙，两道笔直的皱纹像被尺子量过。
“卡罗琳，”他停顿半秒，像在斟酌试剂比例，“你依然属于天官国。科技大学的信息技术专业已经为你预留名额。技术、学历、稳定——这些才是可量化的未来。”
“可量化的未来？”
卡罗琳终于笑了一下，嘴角弯起却没有温度。她伸手，这次是真的握住枪柄——动作快得像拔刀。枪在她指尖转半圈，被倒拎着递回去。
“四年前你没收它，今天又把它还给我。可我要的从来不是它。”
她声音低下去，像在自言自语，“我要的是——你们把‘卡罗琳’当成一个人，而不是一个需要调试的实验序列。”
空气短暂凝固。
卡尔的眼底掠过一丝近似茫然的波动，但很快恢复科学家的冷静。
“如果你坚持……”他伸手，枪被重新收回白大褂内侧，“至少把学历拿到。技术是你唯一能与世界平等谈判的筹码。”
卡罗琳耸耸肩，帽衫布料摩擦出沙沙声。
“成交。”她站起身，悬浮沙发自动回弹，“但专业我自己选。”
她转身走向门口，马尾在后脑勺晃出一道利落的弧。
“信息技术。”她背对着父亲补了一句，“——攻防方向，不是你们安排的算法工程。”
卡尔望着女儿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一句：“开学见。”
声音轻得像玻璃墙外被风撕碎的海鸥鸣叫。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卡罗琳低头看向掌心——那里没有枪，只有一张刚激活的校园身份卡。
电梯门“叮”一声滑开，一股带着海盐味的狂风迎面撞来。
卡罗琳把帽衫兜帽往头上一拉，双手揣进兜里，踩着磁悬浮平台缓缓降下。B12 栋的空中花园在她身后迅速缩小，白得刺眼的建筑立面映出她灰色的剪影，像一张被随手撕下的便签纸。
平台落地，脚下是环海新区的中央栈桥——整条通道用半透明石墨烯铺成，底下海浪翻涌，蓝得近乎失真。风把她的马尾吹得猎猎作响，有几缕棕发挣脱束缚，拍打到嘴角。她眯起眼，绿色瞳仁在阳光下像淬了毒的玻璃珠，亮得带刺。
远处，执行局的黑色浮空车已停在接驳点，车门向上掀起，像一只张开翅膀的渡鸦。车侧漆着暗银色的“XIII”编号，与她腕表里跳动的识别码同步闪烁。
卡罗琳低头扫了一眼，嗤笑一声，加快脚步。靴跟敲击桥面，发出清脆的“嗒嗒”声，节奏和她的脉搏一样稳——
每一步，都像把过去四年所有尖锐的、嘈杂的、冰冷的记忆甩在身后。
走到车门前，她忽然回头。
高耸的实验楼在日光里像一座冰封的纪念碑，玻璃幕墙反射出无数碎裂的天空。
卡罗琳抬手，两根手指并拢，在唇角随意一划——
一个无声的、带着挑衅的告别，然后弯腰钻进车厢。
“去总部。”
车门合拢，隔绝了所有风声。浮空车无声滑入空中航道，尾焰一闪，像把灰色的影子剪断，投向更远的暗处。
……
踏入执行局内部，卡罗琳不由得感到一丝异样。大厅中的氛围与她预想的大相径庭，四周的执行者们似乎都带着几分懒散，像是无事可做的闲人。而卡罗琳的身影并未引起任何人的特别关注，那些陌生的执行者只当她是某个前来寻求帮助的普通人，目光掠过时带着不经意的淡漠。
在前台，卡罗琳终于见到了沈梦欣。
卡罗琳看到熟人的感觉真好。小梦欣，信息卡帮我登记一下。
沈梦欣好的，请稍等。
沈梦欣一边操作电脑录入信息，一边问卡罗琳：“你怎么来天官国了？以前常听你说不愿意来这里。”
卡罗琳惹你妈不高兴了。
沈梦欣听罢，抬眼瞥了卡罗琳一下，无言片刻，随即将录入完毕的信息上传至执行局档案库。
沈梦欣好了。
卡罗琳那我现在去干嘛？先见见我现在的小队成员，还是先见见当地执行官大人？
话音未落，执行官末席「独行者」恰好步入大厅。她的目光在触及卡罗琳的那一刻，瞳孔微微一缩，仿佛捕捉到了某种令人不安的信号。紧接着，她眉头轻蹙，神情间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便迈步走上前去。
卡罗琳的目光落在那位粉发金瞳的小姐身上，微微歪头，绿色的瞳孔中透出一丝打量，却又隐隐藏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卡罗琳好久不见啊，那你现在已经当上执行官啦～还是说以前就是？
安娜贝尔你跟我过来。
沈梦欣坐在前台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心里盘算着：她们认识？
执行官的办公室内
安娜贝尔当年的事你忘记了？
卡罗琳你说哪件事？我拿走水晶那件事？
卡罗琳我那时候年龄小，不懂事嘛
安娜贝尔这位小姐，请端正你的态度。故意攻击执行者、拿走执行局原本要运输的暗水晶，这两件事分别算你故意伤人罪与盗窃罪，我觉得你应该庆幸执行局没有立刻联系治安局立案。
卡罗琳执行官大人，您别这么生气，那枚暗元素水晶我归还了。
安娜贝尔归还了？
卡罗琳我没开玩笑，我还到第二席大人手上了。
安娜贝尔在“第二席”三个字入耳的瞬间，神情明显怔愣了一下。她的思绪飘回了遥远的过往，那幅画面倏然浮现——年幼的自己，被那位执行官从孤儿院带走的场景。待她回过神来，目光中已多了一份审视，再一次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人。
安娜贝尔……名字。
卡罗琳卡罗琳，第13号执行者。
安娜贝尔微微垂下眼帘，声音轻若游丝地呢喃了一声：“13号……”那语调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重量，悄然在空气中散开，又迅速被寂静吞没。
安娜贝尔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无法考证。但我没有理由放弃追查。
卡罗琳既然你认为我有罪，那就当我是在「赎罪」好了。
安娜贝尔什么？
卡罗琳听不清吗？「赎罪」。而且是在“月光”下「赎罪」。
卡罗琳我是拉迪斯大人亲自招揽的执行者。
安娜贝尔……我就知道。
安娜贝尔无奈地轻叹一声，转身从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抽出一张名单，那上面详细记录着第7外勤小队成员的信息。她将这张纸递到卡罗琳手中。
安娜贝尔以后你会和他们成为队友。
卡罗琳低头看着纸上的信息，点点头。
安娜贝尔还有，第13号执行者，这里是执行局，希望你遵守秩序。
听到这话，卡罗琳抬起头，脸上带着些许不屑的笑意。
卡罗琳我知道对执行官应当恭敬一些，但，你是我同龄人，安娜贝尔。
卡罗琳而且我们缘分不浅，还是小学同学诶。
卡罗琳我当年偷了你东西，伤了你手下的人，你没有立刻找治安局立案也是顾及儿时感情吧？
安娜贝尔……出去。
卡罗琳好的。
午后的走廊像一条被阳光遗忘的金属隧道，灯带冷白，脚步声带着轻微电流回音。
卡罗琳把帽衫兜帽往后一掀，棕色马尾在脑后晃了晃，双手揣在兜里，肩膀撞开门缝——
办公室的门“哐”一声撞上墙，所有人的目光刷地投来。
房间中央站着一个穿哑光黑风衣的青年，深棕短发，深紫瞳色像淬毒的紫水晶。
他微抬下巴，声音短促而冷：“新人？报编号。”
卡罗琳没停步，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磁浮文件箱，笑出一声气音：“XIII-013，卡罗琳。请多关照，队长。”
她把最后两个字咬得又轻又快，像在舌尖上转了个嘲讽的圈。
伊戈提安眯眼，指尖在风衣袖口敲了一下，电流“噼啪”闪了瞬。
“关照？不。我只给两种人关照：认同我的，和不挡路的。”
他目光掠过卡罗琳肩头，像在评估一件待拆的器械，“阿瑞亚大陆来的？听说那边还有‘军团’这种过家家组织。”
空气骤然一紧，像有人把电压直接拧到最大。
卡罗琳的笑意收了一半，绿眸却更亮：“过家家？你最好祈祷别在战场上被我这种‘过家家’的枪指着。”
她右手腕内侧的暗元素纹章微微发亮，像夜色里张开的裂缝。
伊戈提安喉间滚出一声低笑，紫瞳里却毫无温度。“效率低、纪律散漫、靠血统混资历——”
他抬手，掌心雷光跳动，拇指与食指一捏，“啪”地炸起一束蓝白电弧，“这样的队伍，只会拖我后腿。”
卡罗琳半步不让，靴跟“嗒”地踏前，左手指尖已摸到腰后的折叠枪柄。
“拖后腿？你带队到现在，外勤伤亡率 27%，被安娜贝尔点名三次。数据说话，队长。”
电弧“滋”地暴涨，照亮伊戈提安风衣领口那道闪电形旧疤。
他垂眼，声音低到只有两人能听清：“违逆一次，就进我的第二类名单。”
雷蛇磁轨短刃在袖口无声滑出半寸，金属嗡鸣。
“够了。”
第三道声音横插进来，轻得像一片叶子落在水面，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
沈梦欣从走廊尽头的阴影里走出，绿发发尾被冷气吹得微动，脸上没有表情，声音却温软：“卡罗琳，过来帮我搬资料。”
卡罗琳侧头，眉峰仍挑着，却在看见沈梦欣眼底那一点“拜托”时，肩膀松了半寸。
她深吸一口气，把暗元素压回体内，冲伊戈提安扯了下嘴角：“队长，改天再聊‘效率’。”
转身时，她用口型无声补了一句——“垃圾。”
伊戈提安没再开口，只冷冷看着两人背影。
雷刃收回，风衣高领缓缓升起，遮住下半张脸，露出的紫瞳像结了一层霜。
走廊拐角，卡罗琳呼出一口浊气，抬手揉后颈：“谢了，小梦。”
沈梦欣把一叠纸质档案塞到她怀里，声音压得极低：“再吵下去，纪律处真会记过。我不想拉迪斯大人被总部问话。”
她抬眼，绿眸平静得像深井，“我替你挡一次，下次换你帮我。”
卡罗琳撇嘴，却终是点头。
两人背影在冷光灯下并肩，影子被拉得细长，像两株倔强的草，从金属缝隙里硬生生长出来。
┈┈┈┈┈┈┈┈┈┈┈┈┈┈┈┈┈┈
角色信息：
沈梦欣：第89号执行者。出生于阿瑞亚大陆磐岩城，年幼时被听信偏方的父母当做种植药材的土壤，体内被种过树灵，父母被带走之后被执行官第二席收养，在庇护所长大。17岁之前一直体弱，后来将体内的第二个意识吞噬，将“病”衍生成自己的能力。
安娜贝尔：粉发金瞳的女孩子。黑暗军团执行官末席，代号「独行者」，是最为年轻的执行官，也是唯一不会元素魔法的执行官。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