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推开训练基地大门时，风雪灌了他满身，他脱鞋的动作顿了顿，玄关处散落着几双运动鞋，客厅的灯光透过门缝漏出来，夹杂着熟悉的笑闹声——看来今晚没人愿意早睡。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吗？”大帅的声音率先炸响，紧接着是塑料椅被拖动的刺耳声响，长生抬头，看见战队的几个人全窝在客厅沙发里，大帅嘴里叼着棒棒糖，轩染举着手机录像，钟意抱着抱枕坐在角落，连平时最忙的教练都端着保温杯，眼神严肃地盯着他。
长生反手带上门，积雪从冲锋衣下摆抖落，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水，“你们怎么还没睡？”他试图绕开人群往楼梯走，却被大帅伸腿拦住。
“睡什么睡！这不等着你老实交代一下？”大帅猛地站起来，棒棒糖“啪嗒”掉在茶几上，轩染也跟着说“对我们在等你啊，诺崽说你今晚把人家时笙气哭了？”他指着长生攥皱的冲锋衣，“你看看你这怂样，追出去室的键盘敲击声从二楼传来，他突然很怀念那种机械的声响——至少在那里，输赢全凭操作，不用面对这样密密麻麻的质问。
“人家女孩子主动追你，诶你倒好，诶把人家伤害得遍体鳞伤。”轩染把手机镜头怼到他面前，屏幕里映出长生通红的眼眶，“时笙上次来基地送零食，特意给你做了乌龙茶味的曲奇，知道你胃不好还加了蜂蜜，你就是这么回报人家的？”
“我没有……”长生终于抬头，声音闷得像塞了棉花，“我只是为她好而已，”他扯了扯冻得发僵的衣领，喉结滚动着，“而且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职业选手，工作也不稳定，说不定哪天状态下滑就被战队淘汰了，不一定给得了她安稳的生活，而且她是大名鼎鼎的小说家，出版的书摆在书店最显眼的位置，我怎么可能配得上她啊？”
“配不上？”大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抓起茶几上的战队合照拍在他面前，“你拿过三次联赛冠军，两次MVP，上次粉丝见面会，多少人举着‘长生娶我’的灯牌？你在这跟我说配不上？”他指着照片里穿队服的长生，“顾时笙喜欢的就是这个在赛场上敢打敢拼的你，不是什么‘安稳的生活’！”
长生的指尖划过照片里自己的笑脸，突然想起顾时笙第一次来观赛时，举着写有“青衫烟雨”的灯牌，在观众席里像只受惊的小鹿，那天他打满五局，最后一波团战闪现进场秒掉对方C位，回头时正好看见她跳起来欢呼，发尾的蝴蝶结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你以为的‘为她好’，在她眼里可能就是不珍惜。”钟意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些，“我跟我前女友分手时，也说过类似的话——‘我太忙了顾不上你’，后来才知道，她要的不是每天腻在一起，只是睡前一句‘晚安’，”他把抱枕往旁边推了推，“有些事，别等失去了才明白。”
江知白放下保温杯，杯底与茶几碰撞发出轻响：“长生，你跟战队的合约还有两年，按你的状态再打三年没问题，职业选手怎么了？一诺上次去参加商业活动，主持人还说他是‘电竞圈的正能量偶像’，”他看着长生紧绷的侧脸，“时笙在采访里说，她写小说的灵感很多来自你的比赛视频，你觉得她会在意那些世俗的标签吗？”
这句话像根针，刺破了长生一直紧绷的神经，他想起顾时笙给他发过的小说片段，男主在决赛前夜对女主说“奖杯是给你的情书”，当时他只觉得文笔幼稚，现在才惊觉那行字里藏着怎样的认真。
“我怕耽误她。”长生蹲下身，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上次她来基地，正好赶上我们加训，在休息室等了三个小时，最后趴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给我带的热包子。”他想起包子凉透后发硬的口感，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她应该有时间去参加作家沙龙，去和编辑讨论新书，而不是在训练室外等一个连饭都吃不上的人。”
“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一诺从楼梯上走下来，手里还拿着没关机的手机，屏幕亮着江若初刚发来的消息：“时笙睡了，别让长生钻牛角尖。”他把手机揣进兜里，在长生面前蹲下，“上周我去看初初拍戏，她在片场等灯光调试，站在寒风里背台词，我说送她回酒店，她却说‘你在旁边看着，我更有动力’。”
一诺的指尖碰了碰长生冻得发紫的耳垂：“喜欢一个人，是愿意为对方浪费时间，不是计较谁付出得多，你总说配不上时笙，其实是你自己没勇气，怕给不了她完美的爱情，对不对？”
长生的肩膀猛地一颤。他想起便利店门口，顾时笙说“我们到此为止吧”时，眼里的光像被大雪浇灭的烛火，原来他一直以为的保护，不过是懦弱的借口——他怕自己的世界太粗糙，磨坏了那束小心翼翼靠近的光，
“你知道时笙为了写好辅助攻略，看了多少场你的比赛录像吗？”大帅把一杯热可可塞进他手里，“她连你三年前的排位记录都翻出来了，说要研究你的走位习惯。你倒好，一句‘为她好’，把人家的真心踩在脚底下。”
热可可的温度透过纸杯传来，烫得长生指尖发麻，他突然想起顾时笙送他的那本手账，最后一页画着两个卡通小人，一个举着法杖，一个抱着书本，背景是缀满星星的夜空，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游戏和你，我都想赢。”
“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长生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住，那些没说出口的话突然变得清晰——他不是不喜欢，是太喜欢了，喜欢到害怕自己给的不够好，害怕这场心动最终会变成彼此的负担，
“别‘我我我’了，”教练站起身，保温杯放在茶几上发出轻响，“你自己想想，这样做真的对吗？”他指了指窗外，“雪停了，路是你自己选的，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众人渐渐散去，训练基地重新安静下来，长生坐在空荡的客厅里，热可可在手里凉透了也没喝一口，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像极了顾时笙小说里描写的“命运的棋盘”。
他掏出手机，点开和顾时笙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三小时前——顾时笙发了张晚霞的照片，说“今天的云像棉花糖”，他回了个“嗯”，往上翻，满屏都是她分享的日常：“今天写了段吻戏，脸红心跳”“发现一家超好吃的麻辣烫，下次带你去”“看了你以前的比赛，这个闪现太帅了”……而他的回复，永远是简短的几个字，
长生的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点开江若初的对话框，打字：“时笙……她还好吗？”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突然捂住脸，训练室的键盘声不知何时停了，整栋楼静得能听见雪粒落在窗沿的声响，原来那些他以为的“为她好”，不过是怯懦的遮羞布，他连承认喜欢的勇气都没有，又凭什么说能给她未来？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若初的回复：“她睡了，眼睛肿得像核桃，长生，喜欢不是权衡利弊，是哪怕知道前路坎坷，也想牵着她的手走下去，也不是让她觉得‘你想理我就理我，不想理我就不理我。我的信息你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看。我从没想过放弃你。但你的态度打痛了我’”
长生盯着那行字，直到眼眶发热，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凌晨的寒风灌进领口，带着雪后清冽的气息，远处的路灯还亮着，在雪地上铺出一条银白的路，像极了顾时笙第一次进五排车队时，他在游戏里为她照亮的视野。
或许他真的错了，错把自卑当体贴，错把逃避当保护，却忘了爱情里最珍贵的，从来不是完美的条件，而是哪怕遍体鳞伤，也想奔向彼此的勇气。
长生关上窗户，转身往门口走，玄关的镜子里映出他狼狈的模样，头发凌乱，眼眶通红，却眼神清亮，他抓起挂在衣架上的围巾，指尖触到口袋里硬硬的东西——是那枚诸葛亮钥匙扣，樱花的纹路被体温焐得温热。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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